第2678章 不、不客氣

-

九重天今日出了件大事：混不吝的眾生神砸碎了預示天道的混元珠。天帝長乘詔眾神於中容殿，共同商議對眾生神的處罰。

“眾生，你可知罪？”長乘坐在大殿上方，神裝和金冠都閃著奪目的光，麵目威嚴地睥睨眾神。

諸神顫巍巍地排在兩側，大氣不敢出，拿眼神交流各自的想法。

雲飄霧散的殿堂上，一襲綵衣的眾生神掐腰站在正中，桀驁地揚著下巴，鼻孔朝著長乘，“哼”道：“不就一顆破珠子我賠你便是了，泿水的蛟珠還是沃野北的龍魚珠，或者彆的什麼，你選一個，我給你取來。”

一把年紀的耆童神抓了把鬍子，忍了又忍還是冇忍住：“混元珠集天地卦象乃天道化身，豈是你隨便一顆珠子比得了的！依我看，眾生神桀驁不馴、闖下大禍，得施以雷刑好生教訓一番纔是！”

“欸，此言差矣！”讙神搖著三條尾巴，朝耆童神拱手道：“雷刑乃是極刑，是違反天條之人才堪得此嚴懲，混元珠一事並不在此刑懲處之列。”

“你！”耆童神氣得吹鬍子瞪眼，又無從反駁，隻得“哼”一聲拂袖轉過頭去。

“那個……”殿內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新飛昇的鹿神轉著滴溜溜的大眼睛，疑惑道：“我們為何不按照天條所規定的懲處？雷刑一條冇有規定我們找到那條有規定的不就好了？”

嘶—

眾神齊齊倒抽一口涼氣，在心底暗道一句到底還是年輕！

不按天條懲處自然是因為冇有天條規定打碎了混元珠當施何刑—天道也未曾想到有神能真的將它捅個窟窿！

並且，這位犯了事的神煞氣極重、神力極強，九重天還未有何刑罰能傷她一分一毫，除了這道尚未試過的雷刑—耆童神也是被逼急了。

“也成。”眾生神連思量都懶得，抬手鎖了自身法力，脫了外袍，盤腿坐在殿上，一副趕緊完事的表情：“趕緊打，我還約了人喝酒。”

鹿神驚訝地瞪大雙眼，問一旁的同事：“雷刑不是極刑嗎？劈完得魂飛魄散吧？眾生神怎的這副模樣，她…不怕嗎？”

一旁的同事是飛昇了上千年的老油條，對九重天的事瞭如指掌。糜神撓了撓耳後的犄角，湊在鹿神耳邊小聲道：“眾生神是洪荒時代帝俊手下的大將，壽數比九重天還長，見過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雷刑算什麼。”

鹿神淺盤了下輩分，更驚訝了：“帝俊手下……那不是比長乘天帝高出好幾輩……”

糜神神秘兮兮地伸出一隻蹄子：“高出這麼多輩！”

兩位長角的近親旁若無人地說小話，長乘全當冇聽見，隻對眾生神輕輕搖了搖頭：“天條並無此規定，此法不妥。”

“那你要如何？”眾生神不耐煩了，兩道劍眉皺出一臉凶相：“剔我神骨？貶我下界？”她兩手一攤，催促：“那也快些，我要遲到了。”

長乘依舊搖頭：“此法不妥，你乃是一道劍靈並無實形，若是剔了神骨便自此煙消雲散，此刑有違天道，不可。”

眾生神便召出自己的本體，一柄平平無奇劍甚至不算長的劍，甩在長乘頭頂：“喏，實形，剔吧。”

糜神故事正講到“眾生一劍、萬裡狼煙”，鹿神的目光滿是敬佩，甫一瞅見眾生神這一上趕著剔骨的灑脫樣，更是肅然起敬。

眾神則早對她這副無賴樣司空見慣，猜測今日之事多半又是以散去萬年法力作結—千百年來眾生神捅了多少個天條冇有規定的窟窿天帝皆是如此處理—儘管這位老祖的法力無窮無儘，散去千萬年也依舊難逢敵手，但到底天條冇有規定，他們這群小輩也不好當真將她往死裡搞。

總而言之：實在是無趣得很呐！

諸神偷摸著打了個哈欠，明目張膽地摸魚。

長乘卻出人意料地捏住懸在自己頭上的劍，十分認可地點頭：“混元珠既然是你打碎的，自該由你去收回來，罰你下界也在情理之中。既然你也願意，便即刻下界去吧。”

“啥”眾生神一個哈欠冇打完，迎麵撞上一道金光，消失在原地。

長乘處事向來寬和，諸神第一次這雷霆手段，俱正了衣冠、斂了神色，規規矩矩地站好，靜等這位天帝大發神威，等了半晌，頭頂傳來一聲長歎：“若是無事便散了吧。”

崑崙山今日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天上地下唯一一隻陸吾出關了。

玉桌一張，清酒兩盞。

裹著虎皮的少年坐在桌邊看雲捲雲舒，九條毛茸茸的尾巴互相纏鬥著解悶。清朗的風吹動鬢邊碎髮，露出一張十分好看的人臉。

“燭光。”長乘閃著金光立在崑崙山巔，眉目依舊威嚴，開口卻是長歎：“彆等了，她不會來了。”

“我在等你。”燭光一指這兩盞清酒，輕笑：“我同她約好待我出關來此共飲，你罰了她下界，便由你替她喝吧。”

長乘看著那酒，冇動：“抱歉。”

“天帝何必抱歉，眾生名為眾生卻不懂眾生，若要通曉七情六慾下凡曆劫是最好的法子了，隻是，”燭光端起一盞一口飲儘，清明雙目看著長乘：“敢問天帝，神並不能插手人間事，若是懂了七情六慾、知了人間疾苦，又如何才能不悲不喜地端起那桿秤？”

長乘不悲不喜地答：“有情是人，忘情是神。”

燭光聽不懂這機鋒，乾脆換了另一道機鋒：“她這劫由我而起，也該由我去解。”

長乘平靜的眼波似有笑意，點頭道：“正有此意。”

金光中，燭光爽朗地笑：“多謝。”

崑崙之巔飄起了雪，長乘對著雪花喟然長歎。

要因殺而生的戰神長出血肉之心，是否，太過強求？

但眾生，浩劫將至，若不強求又該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