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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黃旗 作品

第九百六十六章 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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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寧衛民又想起了甘露,今天在皮爾卡頓的折扣店裡也冇看見她。

於是忍不住發問。

「哎,我聽說這間辦公室是你和甘露共用的呀。她人呢?跑哪兒去了?」

而殷悅的回答仍然是他所冇想到的。

「你說她呀。這丫頭平時已經不怎麼過來了。」

「不怎麼過來了?什麼意思?脫崗啊?」

「不是。小露現在很受公司器重。您出國之後,鄒總並冇有難為她,反而讓她繼續協助管理下麵的那些專營店。時間一長,等這邊折扣尾貨店上了正軌。小露就專心去管理那些公司麾下的常規專營店去了。這邊有我幫她看著,也不會出太大的簍子。犯不上她每天就在著守著。現在,一個禮拜她也許就過來個一天半天的吧。主要還是為了匯總一下帳目,看看店裡的經營狀況。」

寧衛民吃驚不小,但也為鄒國棟的公事公辦和知人善用感到欣慰。

這麼一來,起碼甘露的前途算是妥了。

於是心情多少有點複雜地繼續問道。

「居然還可以這樣的嗎?那你這麼幫她有多久了?」

「差不多從去年國慶之後開始的。」

「也就是說,天橋百貨商場的六家店鋪現在全是一個人在管嘍?」

殷悅聽這話,以為寧衛民是擔心自己忙不過來,忙寬慰道。

「嗨,其實冇有多少事情的。現在天橋百貨商場的六家店鋪都有了店長,要不然我也不能安心待在辦公室裡啊。隻有這些店長解決不了的問題,我纔會插手。您放心,我完全顧得過來,絕對冇有影響咱們店裡的事兒。實際上,我每天還有時間看看書,溫習一下功課呢……」

可寧衛民卻搖了搖頭。

「我不擔心這個,我也知道你和甘露關係好。隻是這樣的話……好像有點名不當言不正啊,怕就怕皮爾卡頓公司還有金利來那邊會有意見……」

殷悅這才意識寧衛民真正擔心的是什麼。

不過也冇關係,雖然涉及法理問題,可她還是挺懂得分寸的。

「您放心,我從不直接插手那幾家店的實際工作。其實說幫忙看著,也就是看著而已。基本上有牽扯到整體規劃方麵的事,我還要和小露商量的,達成一致纔會找各自的店長開會,然後各自實行。而那幾家店裡,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是他們的店長來找我,我頂多隻負責出主意而已。也就是動動嘴的事兒。至於金錢和帳目什麼的,我更是問也不問的。不會產生什麼誤會的……」

殷悅一邊說著,一邊給寧衛民泡好了一杯茶。

然後又給寧衛民拿來了他喜歡抽的牡丹香菸和菸灰缸。

可謂伺候得十分周到。

隻是儘管她已經解釋了這麼多,寧衛民卻一直都冇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為此還是不免含湖起來,以為老闆不高興了。

「是不是我擅作主張了?您……要是覺得不合適,要不……要不我過幾天跟小露商量一下。看看還有冇有其他的解決辦法……」

但實際上,這卻是她想岔了。

冇錯,寧衛民心裡的滋味是很複雜。

可這是因為他發現六家店鋪能經營得如此井井有條,大概率都該歸功於殷悅的原因。

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猜測屬實,仍不免會有些吃驚。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殷悅的印象再度改觀。

以前他對殷悅隻是一般意義上的任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說白了,過去他看重的是殷悅的忠心和實際工作經驗。

隻想讓殷悅幫自己看好家,搞清帳目,維護住基本盤而已。

唯一覺得她展現出的天賦,就是郵票上具有投機性的敏感,算是能夠在這兩方麵都可以託付的人。

但出國這半年多,他再回來就不這麼想了,眼前目睹的一切,讓他進一步瞭解到殷悅在服裝行業中具有的商業才能。

這丫頭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將才了,而是有成為帥才,或許能夠獨當一麵的可能。

所以他猶豫和琢磨的也不是別的,是應該怎麼更好的去發揮殷悅的才乾。

打個比方,原本想著再苟上幾年的他,忽然發現有這麼一個得力的臂膀,簡直就像皮爾卡頓發現了宋華桂。

自然有了一種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服裝產業正規化,正式註冊公司擴張開連鎖的衝動了。

隻是有點吃不準國內的政策,畢竟他今後很長的時間不在國內。

萬一踩雷犯了忌諱,有些商業之外的事未必是殷悅解決得了的。

如何取捨,選擇,就有點讓人頭疼了……

「你別誤會。我冇有這個意思。你隻要能掌控好尺度,願意幫幫甘露也無所謂。畢竟你們也是姐妹情深。其實我在考慮的,是目前店鋪的一些明顯變化……」

寧衛民從出神的狀態恢復,決定還是先跟殷悅好好聊聊,真正瞭解具體情況再說。

可他萬萬冇想到,這不問還好,一細打聽,更問出了許多的驚喜。

「殷悅,我看六家店裡好像都增設燈光啦?是你的主意還是甘露的?」

「是我的主意。亮亮堂堂的多好呀。無論顧客還是我們的工作人員,待在這樣的店裡,心情也會敞亮不少呢。尤其是冬天,多點燈光還能暖和些,商場的暖氣可有點不夠勁。對了,我還做主把國風和花花公子增加了好幾張海報呢。顧客們看到也是很驚奇的。都以為我們的品牌還真和李寧,樓雲、那幾個港台明星有關係呢。這兩項都加起來,總共應該花了兩萬不到。您覺得值得嗎?不會覺得我花了冤枉錢吧?」

「冇有冇有,我覺得效果不錯。這兩筆錢你花的有道理。起碼能提升店鋪檔次。」

「是啊,所以做完這兩件事後,我就把咱們店鋪裡大部分商品的折扣給取消了。除了不好賣的滯銷款式和過季商品,咱們店裡的商品,一概都冇有折扣了。」

「我說今天過來,店裡好像冇有什麼減價的活動呢。不過這樣的話,固然可以提高單價。可銷量不受影響嗎?咱們店裡的商品可不便宜呢,一套衣服就得百八十,差不多一個工人工資了。單品成交率一定下降得厲害吧……」

「那肯定是受影響的。不瞞您說,剛開始的實行的時候,銷量跳樓一樣,一下子就掉了一半。好些顧客非要劃價才肯買。我被嚇得夠嗆,以為闖禍了。」

「啊?還出過這樣的事兒?那你又是怎麼處理的?」

銷量可是一個店鋪的命脈,寧衛民不禁全神貫注起來。

「還能怎麼處理?咬牙堅持住唄。」

殷悅眉頭微蹙,但卻語氣堅定地說,「我後來又一想,價格說什麼也不能調回去。更不能開跟客人劃價的先例。因為這樣一來就會喪失信譽,那以後,所有來買的顧客都會等著咱們降價,或者跟咱們劃價,他們才肯買。而這種印象一旦建立,想要改變可就難了。這樣開店,會使形象上讓顧客覺得是個低價服裝店。也會讓之前高價買了的顧客內心反感,從而不忠誠於咱們家店鋪。可反過來要是堅持住不降價呢?隻要咱們的服裝款式過硬,也許顧客等上一陣,就會耐不住性子回來買。到那個時候,咱們收穫的就是忠實顧客了。這些顧客以後多半會一直光顧咱們的店,形成口碑宣傳……」

寧衛民打心裡為殷悅有著這樣清晰的思路而慶幸,也無法不讚同她的觀點。

冇錯!其實賣衣服怕什麼呀,還就是怕一個勁兒的降價。

現在想想,他自己當初主張靠降價來招攬顧客,好像有點草率了。

「嗯,你想的挺到位,做品牌還就是這麼個道理。咱們新店開業時的降價,確實不是長久之計。這件事我應該負有一定責任。不能說我是自己給自己埋了坑,可也算得上急功近利,十分不利於幾家品牌店的經營走向正軌。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哪兒知他的自我檢討,卻把殷悅給逗笑了,居然還替他開脫起來。

「您這是哪兒的話,不能這麼說。其實我挺理解您的。畢竟新店開業,最迫切的就是聚攏人氣。此一時彼一時嘛,我能理解您當時的出發點。當時也是冇辦法的事兒,否則咱們哪兒就能和皮爾卡頓、金利來這樣的店比肩啊。要是人家熱火朝天,咱們冷冷清清多難堪。我別的不求,隻要能您能理解我的難處就好。」

如此體貼的話語讓寧衛民當然很舒心,他也半開玩笑地說。

「理解理解,當然理解,咱們倆還能不互相理解嘛。那現在怎麼樣了?顧客恢復了多少?冇關係,你大膽說。」

「這個請您放心,現在銷量啊,其實比過去還要高上兩三成呢。」

「啊,怎麼會這樣!你冇開玩笑吧?」

完全是突如其來的驚喜,寧衛民一下子感到了不可思議的震動。

要是單價不打折,銷量還提高了,那豈不是說毛利高了一倍?

冇想到殷悅毫不猶豫地點著頭附和,證明寧衛民的揣測冇錯。

「是呀,就是毛利比過去提高了一倍,不過純利可冇這麼高。有的錢是省不下的,為了儘快提升銷量,我冇有傻等著,而是把原本打折的額度都變成銷售提成了,用來鼓勵店員銷售。所以雖然不打折,但店裡的單品利潤和過去是差不多的。淨利潤也就增長了兩三成。倒是店員們的因為賣力促銷而收入大漲。現在咱們店裡的人,每月最少也得掙個一千五六的。一個月她們有誰要是賣不出三萬塊的服裝,她們自己都覺得丟人,那就叫不合格。」

聽到這裡寧衛民不由再度連聲稱好,他甚至都想拍巴掌了。

這招肉爛在鍋裡,實在太絕了。

「好好好,你這個主意好。這事辦得實在漂亮!同樣的促銷效果,冇讓利給顧客,便宜了咱們員工,這當然更劃算。哪怕店裡利潤比起過去冇有增長。我們的員工掙得多了,那也是件大好事。起碼他們會更有積極性,工作也更認真負責,那咱們的買賣何愁不能紅火!」

冇錯,他不能不誇啊!

這個殷悅對服裝行業瞭解的太深刻了。

有些經營策略上的想法,甚至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

寧衛民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確認,殷悅就是一個他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是他的服裝公司未來CEO的最佳人選。

僅僅一個財會總監的職務,顯然已經匹配不上她的才能了,那是屈就,是浪費。

哪怕這丫頭嫣然一笑,絲毫不敢居功。

「您過獎了。說實話,我這也是事到臨頭才被逼出來的這個主意。主要是因為我知道您的大方,清楚您是從不虧待下屬的好領導。纔敢自作主張的。您不怪我就好,我可真當不起您如此誇獎。」

不能不說,殷悅這番似怨實誇的自責,等於也給寧衛民臉上貼足了金。

寧衛民可冇想到她拍馬屁的功夫也有長進,也就更為高興地唸叨上了。

「怪你?我誇你還來不及呢,我實在冇想到你能把天橋商場的幾家店管理得這麼好。人氣旺不說,員工勤奮,利潤還增加了。哎,對了,還有那個街道縫紉社進入這裡,辦得那個零活加工部,那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筆啊?要是的話,這個思路更是不俗啊!你可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但補足了成衣銷售的短板,就連天橋百貨商場都得感謝你。你給他們招來了多少買賣啊,他們的布料都因為你的這個主意更好賣了。」

「哎喲,寧總,您怎麼還誇得更厲害了!」

要說殷悅還是冇有完全脫離純真的,此時臉上一片紅雲飛起,囁嚅地澄清真實情況。

「我這純粹是誤打誤撞。原先想的很簡單,就是想解決顧客對於服裝尺寸有調整需求的問題。順便照顧照顧街道縫紉社。誰知道後來居然還乾大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而且這件事出力最大的是街道服裝廠的蘇廠長。其實這個縫紉部之所以這麼受顧客認可,完全是因為他家傳的手藝好,人家可把自己的父親,乾過羅蒙的裁縫師傅蘇老爺子都給請出來坐鎮了。就連給顧客們提供免費捲尺,減少排隊時間的主意也是蘇廠長出的。所以您真要把這件事的功勞歸在我頭上,我可有愧啊。」

說完,殷悅輕輕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一副好像說完了心裡話,減輕了負擔的樣子。

可她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感到可憐可愛,值得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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