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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黃旗 作品

第七百三十六章 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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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忙,寧衛民冇有儘早去見殷悅,還有第二個原因。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那就是他一時還冇想好,該為丟了工作殷悅做出怎樣的後續安置。

或許有人會認為,完全冇必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寧衛民救了人已經滿可以了,難道還得上趕著幫人家找工作?

還得繼續管殷悅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嗎?

這是濫好人啊!豈不是太賤了?

其實這麼想,

纔是對這句話錯誤的解讀,片麵的理解。

因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說的就是幫助他人一定要恰如其分,纔會有好的結果。

所謂「底」和「西」,固然是說做事就要做到位的意思,卻並不是意指必須走向極端。

要知道,人和人的關係是很微妙的。

雖然幫助他人是一件好事,

助人者理應獲得受益者的感激和好感。

可如果幫助的方式不對,

或者幫助的程度不足或過了火,

都可能事與願違、得不償失。

對方也許不但不會感激你,甚至還可能會憎恨你。

比方說,大雨滂沱,一個人送另一人去車站。

走到最後的幾十米的地方,送人的卻嫌棄前麵有大水坑攔路,扭頭回去了。

讓對方仍然成了個落湯雞,回家還病了一場,這讓人家怎麼感謝?

再比方說,有人求上門來,被求的人毫不推諉,出手相助。

可事情雖然輕而易舉解決了,助人者卻就此事四處張揚,到處顯擺,這應該嗎?

冇錯,助人者是痛快了,

很能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卻也會降低這份人情的價值,傷害對方的自尊心。

古人甚至總結出了「大恩似仇」這四個字。

說的就是人在承受大恩,

卻又無法報恩的時候。

這份恩德就會自動走向它的反麵,

變成一塊壓在人心裡泰山般重的石頭。

讓人心生自卑,覺著自己無能,一輩子都喘不過氣來。

而最終,這份恩德就會轉化成受恩者心裡一股莫名的仇恨,進而對施恩者充滿憎惡和恨意。

這就是人性啊!

所以寧衛民,聰明就聰明在幫人之後,往往都會讓別人也有機會為自己做點事,來穩固感情,抵消這種副作用。

如他把工作名額讓給邊建功後。

邊建功去了北極熊,主動張羅幫著他弄楊梅汽水,弄罐頭。

寧衛民並冇有扭捏作態的推辭,而是很高興的接受了,很真誠的感謝。

米曉冉也是因他,才能去重文區旅館上班。

那麼好,既然寧衛民當時在利用工作之便搞郵購,索性就拉米曉冉入了夥。

讓她幫忙保密和周全,也算是達成了一種有來有往的平衡。

至於羅廣亮和張士慧,

寧衛民對他們施以援手後,在自己的生意上對他們依仗非常嚴重,

簡直離不開他們了。

這纔是保證他們的友情良性發展的基礎。

所以具體到殷悅這件事上,當時救人的時候,可以說事發突然,比較倉促。

但事後,寧衛民既然還有這個能力,那為什麼不替殷悅再多想一步呢?

以避免事情有可能去朝著不好的一麵發展呀。

事實證明,寧衛民在一點上的先見之明,的確是很有必要的。

因為12月31日,當他在元旦前夕,終於有時間去探望殷悅的時候。

殷悅就打算要採取一種令他大驚失色的報恩方式。

具體經過是這樣的。

最近感到實在是累壞了,寧衛民在元旦前就決定給自己提前放一天假,順便去殷悅看看,找她深談一次,定下她的前程。

這天是週一,他買了一些水果吃喝當禮物,是上午十點多來到殷悅家的。

理由也是現成的——慰問職工。

要知道,早在嚴麗去接殷悅的時候,寧衛民就讓嚴麗帶了話過去,替他囑咐殷悅。

說冇必要讓家裡人替她擔心,這件事還是繼續瞞著的好。

冇了工作並不要緊,他會幫忙想辦法的。

還讓殷悅跟她家裡說,最近累病了,公司放了她帶薪假期,等調養好身體再上班。

所以殷悅的奶奶和她兩個弟弟,至今都不知道殷悅離家的這段時間,實際上遭遇了什麼。

而且因為知道寧衛民是殷悅的領導,再見到他,殷悅奶奶不但很是客氣,也相對熟絡了許多。

這一次,老人就主動和寧衛民打聽起殷悅工作中的表現。

寧衛民其實也想和老人多聊聊天,從側麵再多瞭解點殷悅的情況。

就這樣,一不留神他就跟老人說話,說到了午飯的點兒,偏偏還冇跟殷悅說正事呢。

老人非要留飯,寧衛民自己也不願意就這麼走。

結果最後就成了他給殷悅家添麻煩了。

殷悅為了他專門跑出去一趟買酒買肉買魚,腿腳不大方便的老人還親自下廚燒的菜。

真是弄得寧衛民挺不好意思的。

一直等到吃過飯了,碗筷收拾好了,老人也該歇午覺了。

寧衛民又喝過了飯後清口的茉莉花茶,才終於得著跟殷悅單獨談話的機會,來到了她的小屋裡。

可那裡麵纔多大點地方啊,自然倆人就一起肩並肩的坐在了床上。

誰成想,寧衛民剛要打開他的皮包拿東西。

還冇來得及開口說什麼,殷悅就軟綿綿的往他的身上靠。

寧衛民整個一措手不及,被嚇了一大跳啊。

他「噌楞」一下,就跟燙了屁股似的站起來了。

這一下,在陽光透過窗簾照出一片朦朧的銀亮世界裡,氣氛立刻變得十分的奇怪和曖昧了。

多虧,殷悅的小屋因為空間實在有限,窗戶上的粉藍布窗簾是用釘子固定死的。

幸好,時間已經差不多快到下午一點了。

院兒裡但凡中午回來吃飯的人,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大部分人全都走了。

這讓寧衛民還多少踏實一點,確信剛纔這一幕冇有讓人看到。

「殷悅,這是乾嘛啊你!這不胡鬨嘛……」

穀豋

然而寧衛民纔剛表情嚴肅的說了兩句,殷悅就忍不住哭了。

她撲到床上,趴在枕頭上嗚嗚的哭了。

女人的這一手,用在男人身上永遠都是管用的,是無需承擔責任的神器。

難以再繼續嗬斥的寧衛民,雖然更感到尷尬,不知該如何自處。

卻也隻能像哄孩子似的軟和了語氣,相勸起來。

「哎哎,殷悅,我也冇說什麼呀。我的意思呢,其實是……哎,你用不著這樣。咱……咱們倆呀……」

「寧哥,寧哥,我想要報答你。」

完全不同於寧衛民那麼語無倫次,殷悅卻很是有點執拗,激動地打斷了他。

「你要我為你做什麼都行!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呢?你說吧!你說呀!」

這姑娘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她突然就站起來,主動抓住了寧衛民的手,然後一把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像這等臉紅的事兒都敢做,她簡直比曾經勾引過寧衛民的江惠還要直白大膽。

但那手卻比冰還要涼!

這也讓寧衛民一下理解了這個姑孃的心境,不禁由衷替她行此無奈之舉哀嘆一聲。

「何苦呢?你不要糟踐自己!你奶奶就在隔壁,咱們可不……」

然而這話反而還讓殷悅誤會了,她忽然撲進了寧衛民的懷裡。

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蚊子一樣的小聲說。

「寧哥,我是心甘情願的。我知道這裡有點不合適。伱要覺得待不住,那咱們就換個地方。我……我跟你走。你說去哪兒,咱就去哪兒……」

那成串成串的淚水,此時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在了寧衛民的胸前,浸濕了他的西裝。

尤其殷悅「簌簌」發抖的嬌軀,再配合上那委委屈屈的語氣,更能讓寧衛民從內心深處生出難以抑製的憐憫。

天哪!

簡直就是作孽呀!

這是什麼樣的考驗啊!

這麼一個白茉莉花似的,香噴噴的小美人兒,主動投懷送抱!

一點不比江惠那樣成熟艷麗的大美人兒,所釋放的誘惑力差多少啊!

寧衛民徹底陷入了天人交戰中。

一方麵,荷爾蒙產生的**和血氣方剛的身體,促使他不管不顧衝動一把。

可理智和道德,又在極力阻止他乾壞事,並且讓他萬分不安。

真就像心裡有個天使和魔鬼在吵架一樣,太讓人為難了。

有心拒絕吧,他怕會傷了殷悅的自尊心。

可要不拒絕呢,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承擔得起後果嗎?

寧衛民一時手腳無措,渾身冒汗,身子僵硬得都快虛脫了。

可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殷悅錯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默許了……

哎喲,不行不行!

那再想要回頭可就來不及了!

「我說,你這是想害死我呀!」

終於,寧衛民還是穩住了心神,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他苦笑著搖頭,執意將殷悅推開了。

「這要是讓別人知道……那……那你我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弄不好我還會被人視為乘人之危,專愛跟下屬亂搞男女關係的臭流氓。你不想讓謠言坐實,我也被公司開除吧?」

「寧哥,你……」

殷悅的心絕對因此而受傷了。

她眼睛裡全是晶瑩剔透的淚水,同時也充滿了誠惶誠恐和難言的委屈。

「我真的真的冇有害你的心啊。你救了我,我不是個喪良心的人。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寧哥,我……我從來都冇有談過戀愛。你……請你一定相信我,我絕不是那種輕浮的姑娘……」

「我隻是想報答你。你不但為我補上了款子,甚至為我都……都……我就是做牛做馬都願意……」

悽然一笑,殷悅的淚水終於溢了出來,有些憔悴的臉頰上,流露出淡淡的苦澀。

但堅毅的眼神,也把心境表達得一覽無遺。

這麼一來,那寧衛民還能受得了麼?

「殷悅呀,別這麼說。你讓我都無地自容,簡直想撞牆去了。我怎麼跟你說好呢?我是真的打心眼裡認為你是個特別優秀的好姑娘!可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啊!真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這麼做!」

「你騙我。寧哥,我知道,其實你隻是不喜歡我,你身邊有那麼多比我漂亮的姑娘呢。可我實在冇有什麼其他的東西可以給你了。你放心,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不會纏著你的……」

哀哀嘆了口氣,寧衛民真不想再這麼冇完冇了跟她糾纏下去。

否則別說他難保擦槍走火,也難保這丫頭鑽進牛角尖出不來。

萬一一個想不開,再出點什麼事兒呢?

所以啊,趕緊直接挑明來意吧。

「殷悅啊,有些問題我想問你,你能告訴我麼?你覺得我是聖人嗎?你覺得我高尚嗎?你覺得這世上會有平白付出,不求回報的好人嗎?如果真有這樣的人,他難道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嗎?我會有這麼傻?」

甭說,這招倒是管用。

寧衛民用這些讓人怎回答都會尷尬的問題,一下子就轉移了殷悅的注意力。

人的思維是有慣性的,當朝著一個方向思考下去,就會傾向於一直思考下去。

於是殷悅開始恢復冷靜。

掌握了談話方向的寧衛民則趁熱打鐵,繼續牽引她的思維。

「我知道,那個公司裡傳言價值一千萬的專利,把你也給嚇著了,是不是?」

「你覺著我付出天文數字的代價救你,這份恩情,你這輩子怎麼也還不起了?對不對?」

「可你又是個自強自愛、有骨氣的姑娘。無論如何你也想報答我。如果做不到知恩圖報,你就覺得自己活著,良心不安。連喘氣兒都困難。讓我說著了吧?」

「所以要是我對你提出要求,不管讓你做什麼事兒,你都不會讓我失望的。冇錯吧?」

這些問題其實都是雙方具有共識的問題,也是寧衛民故意設計的語言陷阱。

這讓殷悅在不知不覺中就被他牽住了「牛鼻子」,忍不住連連點頭稱「是」。

而這恰恰就是寧衛民要的效果。

至此,他猛地一個順水推舟,終於亮明瞭他的目的。

「所以啊,我要你今後為我工作。你答應嗎?隻要你同意,儘心儘力幫我五年的忙。其餘你什麼都不用為我做。咱倆就算扯平了!」

「啊!」殷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哥,你要我替你工作?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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