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墨仙 作品

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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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大片灰黃色的雜草被勁風吹拉著,草底上扶著、靠著零星的苟延殘喘的餓俘,牽帶著蕩進家財、饑不擇食的難民,他們凹陷的、無神的眼眶浮著幾分死氣。

雪白的駿馬趾高氣昂,紫綠相間的綢帛裹挾著皮革廂車,異域的豔俗香料縈繞在車柱,與這裡格格不入,而他們渾濁的眼珠中凝滯著無儘的麻木。

一位保養得當的美婦下了馬車,飛雲髻,扶柳腰,卻透著些許妖俗。她擰起眉,提起羅裙,點眼前站立的幾個小童。連月流離的磋磨使他們的小臉不複白嫩,手指皸裂。多數唯諾的低著頭,畏縮著,膽怯著眼前由脂粉香氣、錦衣羅緞堆砌的“怪物”,更有甚者已經撇起小嘴,想流又流不出那幾滴珍貴的眼淚。隻有兩三個挺直了腰板,有幾分倔強,更有幾分不甘。

她有些提起了興致,略過那幾個昂頭直視的(不過是賤民,她嘖歎)來到了一個黑褂少年前方。□約莫六七歲,身子削得很,卻意外的直,倒襯出些不俗來。她用丹蔻染就的指甲掐起了小臉:

“豁,好俊的皮子!”

她倒是有些愕然了。這窮山惡水,草莽之地的,也能生出這樣的天地靈秀?還得是流民啊。

她臉上浮出幾分滿意之色,囑咐著:“諾,就□了。”邊用金線繡邊的絲帕搽了搽尖尖的指甲,搖曳生姿的上了廂車。

隨行的幾個仆從攜著一大筐白麪饅頭,抬來一大缸粥,上麵稀稀的浮著幾點油腥。那些餓俘難民像狗一樣撲食著,爭奪著,很快傳來了難聽的咒罵聲,死氣中砉然迸發出生機,但並不喜人,就像是腐蛆上添了一味新臭。

那小少年便在人群的豔羨中,怨恨中被駕上了馬車,隨著白馬的奔馳,那片灰黃色的草莽漸漸變成了一條灰黃的線,牽連著□灰黃色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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