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陌 作品

第1章 眼皮子淺的二丫

    

“飯好了冇啊?

一天到晚磨磨蹭蹭的,老子養你有什麼用?!”

高大壯罵罵咧咧的走進家門,隨手抄起一個破凳子砸向破破爛爛的柴房門。

在日複一日的暴力中,柴房門終於不堪重負。

啪嘰一下。

倒地了。

高二丫睡眼惺忪,抓了抓雞窩頭,麻溜的躲開。

外麵明月高懸,深更半夜,蛙聲一片。

這天殺的老絕種,大半夜的又作什麼?

“睡睡睡,睡你孃的睡,怎麼冇睡死你個小雜種?

趕緊滾去給老子做飯。”

高大壯滿臉橫肉,照著高二丫地肚子就踹。

“懶貨,做好了給你哥端一份去。”

嘴裡不乾不淨的咒罵幾句,高大壯又補了幾腳。

高二丫緊緊蜷縮起來,任由他爹踹,一聲不吭。

不然刺激到這個爛酒鬼,捱打更多。

高大壯踹了一會兒就累了,搖搖晃晃的回他的破屋。

二丫靜默了會兒,豎起耳朵聽,不一會兒就聽到了鼾聲。

鬆了口氣。

二丫抱著肚子去了院裡的破灶台下蜷著。

路過高如鬆的視窗,裡麵燭光熠熠。

窮苦人家,燭火可是稀罕物,二丫想,她要是個男孩子就好了,等長大了就力氣和高大壯對著打了。

哈哈。

還可以去讀書認字。

高如鬆個蠢貨,一本破書翻來覆去背,背的磕磕絆絆的,就這還是先生眼裡的天才呢。

她天天聽他背,耳朵都聽的起繭了,倒背如流不在話下。

二丫曾經興高采烈跑到高大壯麪前背,背高如鬆好久都背不下來的文章。

本以為高大壯看在她聰明好學的份上可以少打她一些,結果討來了更厲害的毒打。

那一次二丫險些撅過去 還是同村的乞丐給她餵了亂七八糟的草藥才堪堪挺過去。

自那以後,二丫知道了,高大壯就是討厭她,甚至憎惡她,她隻要活著就是錯的,喘口氣都會被打,無關她聰明不聰明,好學不好學。

肚子疼的厲害。

二丫氣的往鍋裡吐了幾口唾沫。

任你高大壯橫行霸道,也得吃她的口水。

天將將亮,二丫兩眼發綠的盯著隔壁喔喔打鳴的公雞,擦了擦口水。

轉身回去煮野菜粥。

野菜是昨天采的,糙米是高大壯不知道從哪兒摸來的,野菜粥是二丫不配吃的。

在這個家,她隻配喝刷鍋水。

“賠錢貨,過來。”

高如鬆每日都起的很早,背書。

在學習一事兒上,他一向很勤奮。

“這是我昨晚抄的書,還是同往日一般,你拿去鎮上書坊,價錢我早就說好了,你不可貪多。”

二丫諂媚的笑著,連連點頭。

“知道啦哥哥,哥哥好厲害。”

高如鬆秀氣的眉頭微微一皺。

“彆叫我哥哥。”

二丫從善如流,“好嘞公子。”

紅月村離鎮上有三裡地,二丫走習慣了,倒也不覺得累。

每次出門,都有種天高任鳥飛的自由感,不用麵對高大壯和高如鬆,空氣都新鮮了。

高大壯人懶成精,平時做做苦力掙個幾文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鎮上老闆都不待見他。

可能是生了個有文化的兒子,高大壯有些愛他那莫名其妙的麵子,白天不大樂意出門,省的聽人說閒話,隻在半夜裡出門喝酒,順便做的偷雞摸狗的勾當。

高如鬆心裡嫌棄,隻能捏著鼻子讓二丫出去拿手抄書換錢。

鎮上人來人往,街邊有叫賣的小販,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香氣首往二丫鼻孔裡鑽。

二丫嚥了口唾沫,轉頭去瞭如意書坊。

高如鬆字如其名,雄偉蒼勁,筆短意長,半月抄一本,能換個五六十文。

二丫掂了掂,沉甸甸的,可惜不能用,熟練的避開人群,將銅錢掛進褻褲的暗兜裡。

安全感瞬間拉滿。

二丫理了理頭髮,把外衣打滿補丁的一麵翻過來換上,仔細嗅了嗅腋下,冇發現有什麼異味,拿起破舊但乾淨的帕子沾了水,一點一點的把臉上的鍋底灰擦淨。

露出一張瘦弱的,冇什麼血色的小臉。

二丫眉眼濃豔迤邐,專挑她那早死的娘和祖上十八代的長處遺傳,挺翹的鼻梁下一張微微乾燥起皮的粉白的嘴唇。

弱化了眉眼的攻擊性,多了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鎮上最大的酒樓。

酒肉飄香,一縷縷肉香味兒勾的二丫眼珠子發綠。

肉乎乎的圓掌櫃剛招待貴人落座,綠豆眼一轉,二丫漂亮的臉蛋映入眼簾。

圓掌櫃姓袁,肥且胖,富態極了,笑眯眯的樣子像圓滾滾的黃狸花,大家都愛叫他圓掌櫃。

家裡有一愛妻,有一愛子,名聲很好,人人稱讚。

昏暗閉塞的小房間裡,圓掌櫃賊溜溜的小眼睛在二丫平坦的身前略過,又落在臉上。

笑得見牙不見眼,伸手把二丫粗糙的小手攏住。

“你那爹又打你了?”

二丫小心翼翼的抬眼,神態極儘討好。

“晚上喝醉酒就會打我,但是我乖乖的,不出聲,他打累了就不會再打了。”

圓掌櫃似模似樣的心疼,“心肝兒啊”“寶貝啊”的唸叨起來。

親了親二丫小臉,圓掌櫃拿出一點碎銀子。

“這些錢拿去吃些好吃的,你現在太瘦了,等過了年,伯伯就把你納了。”

二丫攥緊碎銀,抱著圓掌櫃的肉胳膊說了不少好話,把圓掌櫃哄的眉開眼笑,端了幾盤肉菜進來,喂的二丫肚皮圓滾滾。

十二歲的二丫,眼皮子淺,為了一點錢,為了一點吃的,打算當三十多歲的圓掌櫃的妾。

圓掌櫃其實很忙,抱著二丫親了一頓,就匆匆忙忙的去招呼貴客了。

二丫其實打過那些貴人的主意,但後來就放棄了,一來圓掌櫃名聲不錯,工錢不錯,經常會施捨乞丐,喂喂流浪貓狗什麼的,二來貴人門庭複雜,二丫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退而求其次,圓掌櫃勉勉強強吧。

二丫吃飽喝足,照舊揉亂頭髮,把臉塗的黢黑,摸得圓掌櫃都認不出來,偷偷摸摸的離開了。

街邊,有一斷腿乞丐,滿臉賴瘡,破衣爛衫,裸露的腳踝乾癟的像壞掉的肉乾,青黑紫黑,噁心又恐怖。

唯有一雙眸子出彩,清淩淩的,微微發灰,淡漠的注視著街上的行人。

遊離於塵世,又掙紮在塵埃裡。

是同村的乞丐,以前給半死不活的二丫餵過草藥。

乞丐身前鋪了張破布。

“看相,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