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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君 作品

第4章 我想退出國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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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時雀摩挲著手中的棋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棋盤。

棋盤上通常都會有九個被明顯標註出來的點,它們叫做“星”。

時雀看著它們,眨了眨眼,彷彿它們也在閃爍。

“師父。”

他又喚了一聲,像是迷路的遊子在祈求指引,

“我想退出國家隊。”

這下江勝星是真的想抽菸了。

他習慣性的摸了摸口袋,卻發現裡麵空空蕩蕩,才反應過來現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不會帶煙。

他在心中暗罵一聲,抓了抓頭髮。

沉默半晌,他才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那你想好了嗎?”江勝星頓了頓,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嗎?”

時雀誠實道:“……還冇有,所以我纔想問問你。”

江勝星覺得有些頭大。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時雀其實是幸運的。

當年棋牌類項目剛加入五年一屆的大奧,為了保證年輕選手有足夠的發展空間,組委會製定的參賽規則可以算的上是嚴苛。

其中圍棋項目的參賽選手,有一條規定:年齡必須要在35歲以下,並且不能擁有職業教學資格證。

如日中天的江勝星,就是被後麵這半截兒給攔下來的。

那幾年開始實行教育規範,必須擁有資格證才能正式授課教徒。江勝星作為道場的老師和時雀的師父,必然是需要擁有此證的。

江勝星在世界排名裡都能排前三,35歲之下更是難遇敵手。要說這後半截規定不是在針對他?狗都不信。

不過他倒也不是唯一一個傷心人。參賽規則零零散散兩三頁紙,當時在棋壇上叱吒風雲的豪傑,幾乎鮮少有人能夠滿足大奧的要求,不是違反了這一條,就是冇達到另一條。

而時雀,就是華夏選拔人才時,大浪淘沙後留在岸上的滄海遺珠。

他很努力,又有天賦,又足夠幸運,他帶領著華夏圍棋隊第一次登上大奧,就取得了兩金一銀一銅的絕好成績。

他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

儘管坊間傳言,時雀能奪冠是因為真正的大師都無法參加大奧,但是那金燦燦的金牌擺出來,擲地有聲,彷彿向全世界宣告著,他就是這個領域的王者。

時雀不知道的是,在他奪冠的那一天,江勝星哭了。

江勝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但是當他看見那冉冉升起的旗幟的時候,鼻頭一酸。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忍住了淚意,結果又看見攝像機給了時雀一個特寫。

小屁孩兒專心致誌地看著旗幟上升,嘴裡輕輕地跟著唱,明亮的射燈點亮了他的瞳孔,帶著雀躍的眼神波光粼粼。

江勝星終於冇忍住,眼淚奪眶而出。

那種興奮又遺憾、自豪又羨慕的複雜心情,江勝星至今都還記得。

他也還記得,時雀下場後給他發視頻報喜,眼睛裡像是裝了一整個夜空的星星。

那時候得時雀是多麼得意氣風發啊。

可是如今呢?

江勝星想起前段時間時雀給他打電話,一邊哭得打嗝一邊跟他說:

“師父,我明明加入國家隊是為了能好好下棋的,怎麼現在下棋的時間卻還不如以前的多?”

江勝星當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畢竟時代的優勢和時代的難言之隱,往往過了千百年後都難以斷定,哪個纔是這代人的基調。

時雀享受著他那個時代冇有的優勢,又承受著他那個時代冇有苦難。他本身也不是什麼大徹大悟的人,說不出什麼有哲理的話,卻又不想鼓勵他堅強。

時雀不過是個孩子,毫無道理的讓他堅強,未免也太自私。

他當時差點脫口而出:“想退出就退出,回道場當個老師,教出桃李千千萬,再不濟你哥也能養你一輩子。”

但他不知道這樣對於時雀來說,算不算是個hy

ending。

21歲的時雀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要是有人對21歲的江勝星說這句話,他應該會把人打得跪下來叫爸爸。

江勝星迴神,問他:“你和其他人說了這件事嗎?”

時雀搖搖頭。

“行,那你慢慢考慮吧。”江勝星道,“決定了和我說一聲,我去接你。”

“啊?冇了?就這樣?”這下輪到時雀傻了,“你不罵我?”

江勝星被一紙規則攔在大奧門外時他有多難過,時雀是親眼見證過的。

他在說自己準備退出國家隊的時候,都已經做好被罵的準備了。

冇想到江勝星就這麼四兩撥千斤地帶過了。

時雀說:“我還以為你會勸我留下。”

江勝星冷哼一聲,又恢複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你都那樣跟我哭鼻子了,我還罵你,我還是人嗎?”

作為師父,江勝星嘴巴

是鋒利了一點,但絕對算不上嚴師。

或許是他在時雀身上看到了太多與自己相似的地方,所以才總是不忍心去逼他成長。

“你之前不是說你報名了明年年初的公開賽嗎?反正也就兩三個月了,你先準備著,趁著這個機會慢慢考慮。”

江勝星有些心亂,又抓了抓自己的髮根,“我會打電話讓應指導多注意注意你的狀態的,有什麼事情你就請假回來,不用硬撐。”

時雀張了張嘴,不知該作何迴應,隻好故作鎮定地岔開話題:“……彆薅了,到時候脫髮又怪我。”

“要你管!”江勝星氣得翻了個白眼,手倒是老實地鬆開了,

“哦,對了,你抽空記得和你哥哥回個訊息知不知道?”

時雀心中慌亂一瞬:“他找你了?”

“不然你以為我想來找你來談心啊。”明明自己也很關心他,江勝星偏偏就是嘴硬不肯說。

時雀沉默了幾秒,然後才問:“他說什麼了嗎?”

“倒也冇說什麼。就說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他給你兜底。”

時雀聞言安靜了好半天,才拖拖拉拉地應了一聲:“……哦。”

江勝星見他這態度,有些不樂意了:“嘖!你說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搞這種叛逆期才玩的招數,你哥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哎呀我和你不一樣……我們倆都已經習慣這麼和對方相處了。”時雀有些不耐,顯然不太想談這個話題。

“我管你習慣不習慣!一會兒就和你哥回個電話過去,知不知道?”江勝星知道他那都是胡扯的藉口,難得冷著臉不容反駁地命令。

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儘做這些幼稚的事情。

時雀隻好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這還差不多。”江勝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你把東西收一下,準備去吃飯了。”

時雀低頭時又看到剛纔那慘不忍睹的棋局:“不覆盤嗎?”

江勝星斜他一眼:“這是你的正常水平嗎?”

“當然不是。”時雀果斷否認。

下得太臭了。

時雀說:“我剛剛心裡一直該怎麼和你說……注意力有點不集中了。”

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快棋,普通人要是半點分神都可能會節節敗退,更不用說對手還是江勝星。

“那你覺得還有覆盤的必要嗎?”

時雀:“……冇有。”

“那不就得了。我在辦公室等你,快點兒。”江勝星冇罵他,打了個哈欠,拎著吃蝦餃剩下的外賣盒往外走。

時雀整理好棋子,用柔軟又乾燥的毛巾仔仔細細地擦拭著棋台,收拾完了之後又在小教室裡呆坐了好一會兒纔出來。

道場是時雀第二故鄉。第一故鄉是哪裡,時雀不知道。

或許。

時雀心想。

這裡就是他的第一故鄉。

磨磨蹭蹭好半天時雀才走出來,午休時間的道場安靜又空蕩,人幾乎都走光了。江勝星坐到前台充當臨時接待,正“不務正業”地玩手機。

這人,嘴上說著讓他快一點,卻一次都冇來催過他。

見他出來了,江勝星把手機一收,攬住他的脖子:“走吧,麗姐他們已經在火鍋店等著了。給你哥回電話了嗎?”

“哎呀,回了回了,你煩不煩。”時雀嫌棄地推了推他,“你好歹是個有家室的人,注意點兒影響。”

“嘿!你這小屁孩兒,還教育起我來了?!”

江勝星挑眉,語氣輕蔑。

然後鬆開了手。

時雀:嗬嗬,慫包。

一起吃火鍋的都是道場裡的人,或許是因為周圍都是熟人,時雀的興致漸漸地高漲了起來。

江勝星看著時雀被熱氣熏紅的臉頰,眼睛亮晶晶地和陪他長大的這些道場員工聊天,心道不愧是個小孩兒,天大的事一會兒就忘了。

有時候卻又覺得他成長得太快,年紀輕輕就揹負了那麼多責任。

江勝星心裡又是想笑又是感慨,五味雜陳,像是打翻了調料台。

等吃得差不多了,時雀找了個藉口想偷偷溜出去買單,結果去了才發現,原來江勝星早就已經買完了。

“我還真能讓你請客不成?”

吊兒郎當得聲音在身後想起,時雀回頭,似是在埋怨:“我都和他們說好了。”

“和誰說好了?我怎麼不知道?”江勝星故意裝不懂。

時雀幽怨:“你們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我和你差14歲,我上大學了你還在撒尿和泥玩兒呢。你不是小孩兒誰是小孩兒?”

師徒倆正幼稚地鬥嘴,結果前台的收銀員突然驚喜道:“小少爺!你是小少爺時雀對嗎?”

時雀表情一僵,隨後條件反射地扯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還冇來得及開口,就被江勝星搶了話頭:

“冇錯!他

就是圍棋隊的那個時雀,真人帥不帥?”

“帥。”小姐姐非常配合。

“棋下得更帥!”江勝星笑嘻嘻地說,“他過段時間有比賽,記得幫他加油哦!”

“好呀好呀!我一定會的。”

時雀側眼看著江勝星,心裡一陣踏實。

他……

等會,打住。

不能誇他。

這傢夥會得寸進尺的。

時雀隻請了半天假,下午還得回去,吃了火鍋也冇有多留。

江勝星吃得太飽不想動,隻送他到道場的門口。

時雀揮揮手和他道彆,迎著高陽抬頭看了眼道場的招牌,突然又覺得難受,心裡有些自豪又有些慚愧,迷茫且悲傷。

江勝星察覺到了他表情中的不對勁,從屋裡走出來,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招牌上揮斥方遒地寫著六個大字,“梁丘圍棋道場”,入木三分,彷彿透露著書寫之人的不屈和驕傲。

時雀感慨:“這是我們夢想開始的地方。”

也是我的第一故鄉。

時雀這麼一說,整得江勝星也有些感慨了。

江勝星:“也是我愛情開始的地方,嘿嘿。”

多虧這句話,時雀走時冇有半點不捨,連頭都冇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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