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陵秋雨，紅樓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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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深秋，細雨敲打江南。內城正陽門下，李征勒馬減速，極目望去，黃土禦道儘頭，自大明傳下來的南都皇城帶著如刀秋雨撲麵而來。這是大虞皇朝中樞，紅樓世界腹心，李征心知。他是穿越者，十餘年來，在塞北隻聽到“賈不賈白玉為堂金做馬”的江南傳言，就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世界了。這次是他首次來到南都，自也是首次麵聖，他不知是吉是凶。身側，綠蟒袍內侍與黑衣錦衣衛緹騎見他竟然懂禮數，便越過李征先行往承天門去，他們要先去通報。畢竟這一次接回來的可不是個一般的人。這時，禦河之南長安街上，一輛二抬轎子追著兩輛四抬轎子而來，到街頭，不遠便是進入皇城的外五龍橋，入宮無論文武百官均須在此下馬落轎等待宮傳詔。落轎後，二抬轎子上下來了個五柳長鬚、麵容清淡的中年官兒，急忙忙要與四抬轎子上下來的兩個半老官兒打招呼。哪想外五龍橋那頭閃身出來個半老的內侍，卷著拂塵揚聲道：“榮國府恩侯伯，寧國府開國子，哦，還有榮國府工部員外郎也來了？太上皇詔，速去見駕。”說完，那內侍抱著拂塵快步就走，留下三人在後麵低聲說話。那三人，年長者正是開國榮國公賈源嫡長孫、遞降襲爵為伯爵的榮國府賈赦，現已年近半百。年輕者乃開國寧國公賈演之重孫、遞降襲爵為子爵的寧國府賈珍。至於那“榮國府工部員外郎”自然也隻能是賈赦胞弟、繼承榮國府爵產及私產的二老爺賈政，官至工部員外郎，正兒八經的從五品官員。賈政見那內侍走出十餘丈，遂低聲問道：“兄長，太上皇急召見我等為何？”賈赦悻悻道：“我哪知道。”片刻又道：“想來左右也不過是太上皇身體康複了，故此詔我等覲見罷了，有什可怕？”賈政歎道：“我朝自太祖高皇帝滅大明，驅逐草原諸部，至今已曆經四世。其中百餘年曆經太宗文皇帝削藩、太上皇退位，我等為臣子者豈能不如履薄冰。”賈赦茫然，半晌古怪地道：“太祖皇帝定鼎中原，我家先祖是從龍功臣，從未逾越本分；太宗皇帝平定開國後奪嫡之爭，榮寧二府也從未做螳臂當車之事。”到此，賈赦掐著手指道“至太上皇，我等畢恭畢敬，便是當今天子，自登基以來已有三載，縱然捨棄北都南下南都，你我兩家各房也從未做過什事，為何要如履薄冰？”跟在後麵慢吞吞走兩步退一步的賈珍也奇道：“三叔在怕什？”賈政本想說，自建奴常年襲擾遼西，太上皇逼迫皇帝將朝廷從北都搬到南都金陵這三年，朝野大小事情何止萬千，如今太上皇突然召集榮寧二府的傳人入宮，這哪能有什好事。但他本性迂腐，試圖作忠臣孝子而不能得，故此到嘴邊的話卻無法說的下去，遂作罷，隻道：“快些走，太上皇自南巡以來身體一直不很好，如今也隻聽人說好了，不知好徹底了冇有。”賈赦嗤的一聲笑，斜著眼睛道：“老母親隻想送大侄女入宮，可惜皇帝似乎冇有此心意，若不然啊，隻要大侄女捎個口信，你哪用得著這著急！”說完又似乎很關切地詢問道：“怎，十七八的老姑娘還要等選秀？”賈珍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榮寧二府，賈赦襲了爵位，他也襲了爵位，自然都對繼承爵產家業的賈政十分不爽。何況若是賈政的女兒入宮為後妃，榮寧二府還能容得下他這個寧國府的主人？賈政又豈能不知，想了想長歎一聲說道：“母命難違，如之奈何。”再然後又辯解道：“元春也才十五，虛歲也不過十六七。”賈赦吃吃地笑，賈珍笑道：“開過年，那就是虛歲十七八了。”賈政再要辯解時，那叔侄二人相視而笑，加快腳步要跟上內侍。陡然此時，南邊傳來得得馬蹄聲，那馬蹄聲來得好快！方纔那如雷蹄聲還在百丈之外，俄而便在禦河之南，聽蹄聲竟有三五十騎如飛從禦道兩側趕來。眾人連同內侍一起轉身看去，隻見果然三五十騎在禦河那邊勒馬，隻見人人身披鎧甲，戰裙之下飄出虎頭湛金靴，坐下駿馬嘴角已見了白沫子。賈政心一驚，暗忖道：“竟是錦衣衛緹騎！”駿馬口吐白沫，那是長途疾馳趕路的結果。大虞皇朝沿襲大明規製，但對錦衣衛更加重視，錦衣衛緹騎那是輕易不出，非詔令不出京師的，這次長途歸來，卻去哪、做什事去了？更有一個，今日太上皇召見榮寧二府傳人，是否與錦衣衛緹騎歸來有關？“快走！”不及那三人多問時，內侍在遠處叫道。三人滿心疑竇卻不敢多問，低著頭隻跟這一路往北走，一路走過承天門，隱隱才聽到有人在用極其鮮明的北都口音說道：“就是這了，煩請稍候，我等即刻前去通報。”這又讓三人吃了一驚。錦衣衛緹騎何時與人這和善過？過了端門，又過了內五龍橋，再過奉天門，經東華門繞過奉天殿、華蓋殿和謹身殿，再進了乾清門，纔到太上皇所居的乾清宮，見到太上皇與皇帝這對天家父子。大虞皇朝太上皇李伏已年過七旬，他是太宗文皇帝的嫡長子，禦極五十年來對外無赫赫戰功而使建奴侵略於關內、草原諸部跋扈於塞外，對內也冇有肅清吏治、任賢用能，但在其統禦之下，搖搖晃晃的大虞皇朝雖天災不斷，卻始終冇有倒塌。民生物資物價也從太祖太宗時代高居不下，漸漸回落到前朝大明中生代的水平。這是一個能忍能讓的皇帝。賈氏三人不敢抬頭直視，跪地磕了頭，都口稱“太上皇龍體金安，吾皇萬歲萬萬歲”。得到一聲平和的“起來”，三人才抬頭飛快看一眼。身材高大的太上皇高坐坐了五十年的龍椅，當今天子李憲陪坐一側。李憲也是個身材高大的皇帝，但十分年輕，今年六月份才過了三十二歲。他是太上皇的第四子，生母吳皇太後，隻不過皇太後當年為皇後時並不喜歡李憲，早在李憲十歲封秦王後便屢次催促其就藩西安。若非後來皇太子與皇次子代王、皇三子魏王奪嫡二死一傷，後慘勝的皇太子又密謀君被廢，李憲冇有任何希望返京當了近十年的皇太子，三年前才即位為皇帝。賈政眼神飛快掃過皇帝鬢角一抹白，心中又是一聲長歎。當今皇帝實在太過於憋屈了！少年時代不受寵愛，青年時代日夜活在父兄陰影之下，如今人到壯年，登基當了皇帝，卻住不進去乾清宮，甚至奉天殿都說了話不算數。而且他是登基於建奴立國大清，鐵蹄竟踏足北都城下的時候接下的爛攤子。這比北宋欽宗皇帝好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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