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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茶客 作品

第179章 樞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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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樞密院

宮城南牆右掖門裡,朝東行至背麵廊廡是樞密院。

陸曈隨著一個穿綠衣官服的男子在廊廡下停下腳步。

男子道:“陸醫官,到了。”

陸曈抬眼。

這是座很氣派的官邸,門廊正門前投放兩尊雄獅,氣派威武。這是為樞密院官員從右掖門進宮辦公上朝,與中書省相對。

綠衣官服男子拿令牌與門前侍衛晃了一晃,侍衛讓開,陸曈便跟在此人身後一道走了進去。

官邸極大,雖不及司禮府華麗,卻比殿帥府更為寬敞。男子帶著陸曈穿過長廊,繞過裡間,進了一處大屋子,這屋子下竟修有一處石階,半幅陷在地下,陸曈隨此人走下台階,一過狹小台階,眼前驟然明朗。

牆上掛著的火把幽暗昏蒙,四麵無窗,一道長長甬道通往視線儘頭,被更深的黑暗處遮蔽,看不見裡頭是什麼。

似乎是一處暗室。

有窸窸窣窣,彷彿重物拖拽的聲音傳來,伴隨著極重的血腥氣。

麵前人自牆上拿起一隻熄滅的火把,掏出火摺子點燃,陸曈所在的地方陡地被照亮,下一刻,陸曈瞳孔一縮。

就在她腳邊不遠處,整整齊齊躺著五六具屍體,以白布蒙蓋,白布滲滿斑斑血跡,隱隱能窺見佈下破碎扭曲人體,散發出一股寂然死意。

一片寂靜裡,身後突然有聲音響起:“來了?”

這聲音在隻有呼吸聲的暗室中猶如鬼吟,冰冷陰森,陸曈驟然回過身。

不知什麼時候,身後悄無聲息站了一個人。

是個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身材乾瘦,一雙眼睛深沉陰鷙,正冷冷盯著她。

陸曈看向他。

這是樞密使嚴胥。

黃茅崗圍獵場,陸曈曾見過此人。他在圍場下的林蔭道與裴雲暎針鋒相對,當時許多人都瞧見了。

對於嚴胥,除了此人與先昭寧公夫人那點過去外,陸曈所知甚少,苗良方對此人也不熟悉,隻知道樞密院和殿前司不對付,嚴胥與裴雲暎二人間,彼此也視對方如眼中釘骨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她微微頷首:“大人。”

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陸曈坦然任他打量著,心中亦在留意此人。

上次在黃茅崗匆匆一瞥,如今方有機會看清此人相貌。男子五官生得平庸,身材也並不壯碩,有些精瘦,唯有一雙眼睛精光矍鑠,若鷹般凶狠犀利,帶著股嗜血煞氣。

在他眉間,有一道一寸長的刀疤,從眼角掠過,昏黃暗室下,越發顯得猙獰可怖。

不知為何,陸曈心中莫名掠過一個荒謬念頭,聽林丹青說,殿帥府選拔人纔要考相貌,如今看這位樞密使的模樣,想來樞密院選拔應當無此規矩。

難怪當初昭寧公夫人拒絕親事。

她心中想著這些不著邊際之事,方纔緊張反倒散去許多。

嚴胥也瞧見她神色的變化。

須臾,他森然開口:“陸醫官頗有膽量,看見死人也麵不改色。”

陸曈回道:“死人活著時,也是病者。”

她抬眸看向嚴胥:“不知大人,病者現今何處?”

嚴胥微微意外,不過很快,他就看向陸曈身側那個綠衣官員,男子會意,低頭走進甬道,不多時,又拖著具身體走了出來。

說是具身體,卻也並不實際,這人還活著,然而隻有半具身體,自腰間腿根以下被齊齊斬斷,卻又冇有得到好好醫治,渾身像是從血桶裡撈出來般,看不清一塊好肉。

人被拖行時,寂靜中發出“窸窸窣窣”聲音,是斷腿在地上摩擦發出聲響,聽著也覺脊背生寒,火光照耀下,一行長長拖拽血跡留在身後,蜿蜒著在陸曈身前停了下來。

男子鬆手,殘軀“咚”的一聲砸在陸曈腳下,聽得陸曈心中一緊,下意識低頭看去。

這人瞳色渙散,顯然已經不行了。

“都說陸醫官術精岐黃,枯骨生肉。”

嚴胥緊緊盯著陸曈臉色,慢慢吐出三個字。

“救活他。”

……

夏日炎熱,殿帥府門口的樹下,梔子和幾隻小黑犬蜷在一起,躲在樹蔭下納涼。

裴雲暎回來時,蕭逐風正在倒壺裡的冰糖梅蘇飲。

以烏梅、葛根,紫蘇和水煎煮,夏日清爽消暑,酸甜可口,是段小宴的最愛。

蕭逐風倒了一盞,喝一口後皺起眉:“怎麼這麼甜?段小宴放了多少糖?”

裴雲暎也取了杯盞,嚐了一口道:“我覺得還行。”

蕭逐風把杯盞放遠了些:“你如今口味怎麼越來越甜了。”

放在從前,殿前司裡就裴雲暎最吃不慣甜食,如今不僅偶爾吩咐小廚房做點甜口點心,還讓段小宴去買清河街的蜜糖甜糕。

彷彿被奪舍。

“有嗎?”裴雲暎不以為然,“是你太苦了吧。”

蕭逐風噎了一下,麵無表情道:“是有點命苦。”

裴雲暎看他一眼,“乾嘛這麼說,殿前司又冇虧待你。”

蕭逐風看他一眼,“殿下見你了?”

聞言,裴雲暎麵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黃茅崗獵場一事後,太子和三皇子間矛盾日漸激烈,戚家捲入其中,殿前司雖未直接參與,卻因和陸曈那樁風月訊息終在這流言中獲得一席之地。

對裴雲暎本人來說,不算件好事。

他有很多接踵而來的麻煩要處理。

耳邊傳來蕭逐風的聲音:“殿下還算冷靜吧?”

裴雲暎回過神,哂道:“豈止冷靜。”

不止冷靜,甚至還有點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歡快,他想起對方坐在椅子上,望著他的目光滿是好奇:“雲暎,那位陸醫官長什麼樣,漂亮嗎?比戚家那位大小姐還要好看?”

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蕭逐風看他一眼:“那就好,陸曈今日一早回醫官院了。”

裴雲暎點頭,拿起桌上堆積的公文:“知道。”

“你不去見見她?”

“她纔回去,想來很忙,晚點吧。我也有公務要處理。”

蕭逐風點頭,拿起桌上文冊起身要出去,走到門前時,腳步一停,欲言又止地看向桌前人。

“你真的不去看看她?”他提醒,“我以為你會一日十二個時辰貼身盯著保護。”

裴雲暎嗤道:“我又不是變態。”

蕭逐風“嗯”了一聲,仍站在門口,冇有離開。

裴雲暎意識到什麼,突然抬頭,盯著他問:“出什麼事了?”

屋中安靜。

蕭逐風輕咳一聲,偏過頭,避開裴雲暎的目光:“有件事……和你說一下……你先冷靜。”

“說。”

“今日一早,陸曈出去給人行診。”

“誰?”

蕭逐風彆開眼:“……樞密院的人。”

……

陰冷暗室,火把幽晃。

濃重的血腥氣在狹小空間裡遊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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