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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 作品

第六百七十九章 花明柳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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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實在是避暑的好去處,不說那草木蔥鬱清木養神,隻說湖中島一隅引得活水,開渠砌石,做出一個小小疊泉瀑布來,輕風捲水汽,撲麵沁涼,單就聽著那清淩淩的水聲已是倍感清爽。

可水邊的聽泉小殿中,壽哥的話音兒裡都冒著火氣,“朕連花生傳生都不養,倒要給他們養這許多官員,他們倒是比朕譜兒還大了!”

宗人令駙馬都尉蔡震、禮部尚書費宏麵上雖是尷尬,卻都齊齊一禮道了聲皇上聖明。

蔡駙馬調頭吩咐那邊執筆的宗人府經曆道:“今後除親王府長史、郡王府教授彆議外,其餘審理、紀善、奉祠、工正、良醫、典膳、典寶、典仗、引禮、伴讀、倉庫等官,止設一正員,其餘均裁革……”

那經曆運筆如飛,快速記下,蔡駙馬又低聲讓其在後麵註明了奏討內侍等具體規定,禁止私收淨身之人等等。

壽哥手裡的扇子晃了晃,鼻子裡哼氣,又道:“以後郡王、將軍、中尉、郡縣主房屋、冠服和墳價俱一概免給,永為定例。”

費宏又頌聖一句,蔡駙馬那邊便又向經曆重申弘治以來嚴禁宗儀服飾僭越的規定,違者參究問罪。

如是這般一個上午,列出近四十條宗藩改革內容。

其中不乏有開放藩禁,甚至開入仕之禁等條例,隻怕一經公佈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當然,這不是最後定稿,還需要內閣商議,但看皇上態度堅決,又有安化王造反這宗事,想來這條例也不會被刪減掉太多。

壽哥把想說的都說了,翻了翻手中條陳冊子,往旁邊一丟,便喊內侍傳膳,又轉換了個好態度,留兩人西苑用膳。

兩人皆是微微鬆了口氣,忙不迭謝了恩。

近幾年皇上越發隨性,常常留膳甚至留宿重臣,兩人都習以為常,隻是滿腹心事,這西苑佳肴再美也不免食不甘味。

用罷飯,費宏便出西苑回官衙,他還要繼續頭痛明日這宗藩條例拿到內閣上去,眾閣老要是一致反對,少不得他也得背鍋。

事涉宗藩,是頭等的機密,雖放了他回去,也一樣得守口如瓶,不敢與任何人商量,隻好自己悶頭思量了。真真苦也。

而被皇上點名留下來繼續議事的蔡駙馬也是一樣滿嘴苦澀。

近幾年宗室也委實不太安分,蔡駙馬這個宗人令也是頗為累心,自家大舅哥德王並山東幾個藩王那樁事剛揭過去,這西北的郡王又出了叛亂事。

當日戰報到了京中,李東陽立時請旨由楊一清率軍平叛,劉瑾則推薦了涇陽伯神英為總兵官。

楊一清是總製三鎮軍務,平叛理所應當。

而那神英說起來,原也是邊將出身,曾做過總兵官,但弘治十一年時因貪得無厭違禁邊貿,又坐視寇掠蔚州而不救,被言官彈劾,去職閒住。

直到正德初年達延汗犯邊宣府,神英才起複,率兵馳援,頗立戰功。

後在京畿周圍剿匪立功,得進右都督,他便又投靠了劉瑾,砸下重金,受封了這涇陽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劉瑾此時推出神英,不止是要搶這份軍功,怕也是在為之後延綏、寧夏馬市打算。

於是平叛的主帥尚未定下,京中忽然就流傳起“安化王打得清君側旗號”、“檄文列出劉瑾十大罪狀”等言。

然遞進兵部及內閣的諸多戰報中,卻絲毫冇有提及有這樣檄文。

隨後有六科給事中上折彈劾劉瑾罪狀,甚至“猜度”劉瑾有藏匿檄文之嫌,卻被劉瑾當堂直斥誣陷。

皇上似乎不滿於這種爭吵——叛亂當前,哪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這樣的口水仗上,他迅速下旨,楊一清總製軍務、張永為監軍、神英為總兵官共同平叛。

這樣的結果,想是要挨個給點甜頭以安撫各方的。

但實際上,哪一方都冇有被安撫住。

這邊神英都出了京城,那邊朝堂上還依舊吵著,那份檄文被越來越多人提及,但,始終冇有“官方渠道”得來的“實證”。

街麵上,東廠西廠內行廠連帶錦衣衛紛紛出動,抓捕“造謠生事”之人。

而後幾日,那幾位彈劾了劉瑾的給事中過往種種“違法亂紀”劣跡陸續被錦衣衛挖掘出來,呈到了禦前。

劉瑾氣焰高漲,雖冇上重枷,卻罰了每人百石米,口口聲聲不為難他們“輸邊”,隻要送到剛剛報了旱災的河南即可。

他同時上書請旨,清查河南倉糧、屯田,清丈田畝,以備賑災。

這一下朝中又炸開了鍋。

曾經的閣臣劉健、焦芳,如今的閣臣劉宇、工部尚書李鐩皆是河南人!

雖然劉健門人多被劉瑾清掃掉了,焦芳下台其門人也大受影響,但朝中的河南籍官員仍是極多!

而這些在朝為官的,誰家裡冇“些許”隱田的?

一時間眾官員紛紛上折,都表示眼下當務之急是平定西北叛亂,且又有傳聞叛亂皆因“清查屯田”起,這等敏感時候還是不要再清查的好。

且河南受災,立時查出土地來也得來年耕種了,不可能立時讓災民吃飽。清查過程中還要調動大量人力物力,勞民傷財,反而讓災區雪上加霜,還是先想賑災的法子要緊。

河南清丈事尚在僵持中,這邊皇上又秘密召了禮部尚書費宏和宗人令駙馬蔡震來商量宗藩改革之事。

兩人皆有種皇上唯恐天下不亂的感覺。

費宏委婉的表示,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安撫宗室纔好麼?

皇上隻說恰這次叛亂暴露出一些問題,這會兒先查缺補漏把要改之處列出來。

至於什麼時候頒佈,皇上隻字未提。

費宏在朝中根基尚淺,當初剛升禮部尚書就遇上了正德六年春闈舞弊案,險些丟了官帽,後來便一直謹言慎行。

尤其是聽皇上所提更改內容,雖有讓人驚詫之處,但大抵上還是宗祿改革,朝中重臣哪個不知道宗祿發放困難,於是費宏那些想勸的話統統嚥下去了。

至於蔡駙馬,他們這一家子本就是站在皇上這邊的,而且宗室現在“罪行累累”,他這個宗人令還能說啥。

這會兒皇上單獨留他下來,蔡駙馬心裡也在不停思量,這又是為著什麼事。

壽哥卻是一改剛纔說宗藩改革時候的冷臉,笑容變得溫和無害。

“姑祖父,”他口中招呼得親切,又說了一個好訊息,“張永急報過來,叛亂已平,待徹底掃尾便將押送朱寘鐇(安化王)回京。”

蔡駙馬一愣,隨即大喜,連聲恭喜聖上。

心下一算,去了路上時間,這纔多少時日就平叛了!真真是神兵了。

當然,越快結束叛亂越好,能波及到的百姓越少,這爛攤子也就越好收拾!

壽哥也笑得開懷,口中卻又道:“朕也接著密報,說慶府、晉府、代府都有與安化勾結。慶王還向朱寘鐇行君臣之禮呢。”

蔡駙馬這笑容就僵到了臉上。

安化王這郡王本就出自慶王府一支,現在的慶王矮了安化王一輩,這事兒,確實很像慶王能乾出來的……

他一時也不知道作何表情為好了,要說謝罪,且論不上他謝罪。

這宗人令說是管著宗室,其實也不過管管屬籍罷了。

因輩分高,近邊兒的宗室小輩他還能訓斥一二,那遠在天邊兒的藩王郡王,誰能管得了呢?

壽哥卻也不是想讓他怎樣,很快遞過來兩本密摺。

蔡駙馬接過來一看,臉色更差了,那密摺中滿是晉藩、代藩在山西所作惡行。

另有山西宗室丁口、房宅、莊田、香火田等統計,貪婪占地、钜額宗祿幾乎拖垮了整個山西。

蔡駙馬手都有些抖了,捫心自問,他其實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這些宗室行徑的,看他大舅哥德王就知道了,但,到底也冇成想已到了這種地步。

過了半晌,蔡駙馬才低聲道:“皇上聖明,這宗藩規矩,這宗祿,是不改不行了。”

他想,皇上給他看這些,想是要明日內閣議事時,他能代表宗室站出來支援宗藩改革吧。

“這是山西參政沈珹的密摺,他是沈瑞的族兄。之後沈瑞、沈珹二人共同上了宗藩改革條陳。”

壽哥冇有去看愣神的蔡駙馬,而是望著軒窗外幾番跌落的溪流,似是自言自語道:“宗祿難以為繼已非一日兩日,國庫空虛,朝廷困頓,宗室卻仍在不停上折乞田乞祿米乞鹽引乞追封!”

“朕不給,他們便敢問百姓拿!”壽哥驟然轉回身來,森然道:“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還是他們的天下?”

“都說對待宗藩要慎重,要慎重,朱寘鐇這樣的,朕慎重了,他便不反了?晉藩、代藩這些年往草原回易,拿得不夠多嗎,不一樣與朱寘鐇勾勾搭搭?”

他目露寒光,盯著蔡駙馬,近乎一字一頓道:“還有哪些個藩府,一個兩個的,都盯著來為朕太、廟、司、香。”

淳安大長公主一直為皇上後嗣奔走,皇上心中那根刺蔡駙馬一清二楚。

他顫巍巍俯身跪了下來,終卻隻道了聲“陛下”,那聲音,蒼老無比。

壽哥抬手扶了他,聲音又放柔和下來,“姑祖父,這些話,朕也隻能同你,同姑祖母說了。”

蔡駙馬虎目含淚,垂頭道:“是老臣無能……”

壽哥打斷了他的話,道:“姑祖父,有些話,朕不能說,但你能說。”

“老臣明白,諸位閣老那邊,有老臣去說。”蔡駙馬立時保證,便是閣老們一力反對,他也要想儘辦法促成此事。

宗藩已是大問題了,此事不改,異日再生亂,他也冇臉去見英廟、憲廟和先帝了。

壽哥一笑,溫言道:“虧得有姑祖母與你。”

說著又拍了拍那摺子,道:“還有,沈瑞這般忠臣。這種時候他遠在山東,要明哲保身何其容易,難得他一片赤誠,處處為朕考量,為朝廷考量,為百姓考量,粉身碎骨也渾然不懼,毅然上此密摺條陳。”

蔡駙馬原也對沈瑞印象極好,此時自是跟著感慨道:“沈瑞不僅是能吏,更是忠臣。亦是陛下慧眼如炬,重用沈瑞方讓其得以施展。”

壽哥顯然高興起來,頻頻點頭。

他也是著實冇想到沈瑞會給他這樣一份摺子。

沈瑞在他眼中一向是個“有辦法”的人,這辦法大抵是用在領土治民上。

他原想著沈瑞的摺子會說說如何戰後恢複、推廣山東經驗,也許是開市通商,他還頗為期待想看沈瑞怎樣再複山西繁榮。

萬冇想到,沈瑞交上來的,會是宗藩改革。

冇想到是這樣詳細的內容,冇想到是富有遠見的設想!

更是萬萬冇想到,在這樣的時刻,沈瑞敢站出來說宗藩問題!

這是最好的時候。

壽哥摩拳擦掌,他早看那些藩王不順眼了,可這群人就偏偏大動作冇有小動作不斷,一乾老臣又總嘮叨慎重慎重。

慎重又怎樣,有反心的總歸是要反的!

先有寧藩狼子野心劫掠鬆江、太湖養私兵,後有晉府、代府與草原勾勾搭搭,這安化,直接就反了!

不趁這樣時候收拾他們更待何時!

沈瑞提的正是時候!

“沈瑞冇有辜負朕的厚望!”壽哥的喜悅溢於言表,又向蔡駙馬道,“沈瑞更有其他條陳呈上來……”

壽哥正待進一步說說日後山西的佈局時,劉忠在門口晃了一晃。

壽哥知是有事,點手讓他進來回稟。

劉忠在他耳邊低聲道:“劉瑾的兄長剛剛歿了。劉瑾在外麵求見。”

壽哥眼珠子一轉,扯了扯嘴角,“正好,讓他進來。”

*

劉瑾在內廷耳目眾多,進了西苑就有小內侍迎過來悄然說白晌皇上召見了禮部尚書費宏與宗人令蔡駙馬,因禦前冇留人伺候,說得什麼卻是不知。

晌午皇上還賜了午膳給兩位大人,費大人用罷便走了,蔡駙馬仍在禦前。

此外,錢寧錢百戶來了兩趟也冇著皇上。

劉瑾這一路聽著,腦子裡已經轉過了幾轉。

在殿外略侯了片刻,就聽得裡頭傳召,劉瑾正了正衣冠,又調整了一下表情,袖子拂過眼角,轉瞬雙眼便紅了,卻又並無淚珠落下,全然一副強忍悲傷的模樣,進了殿內。

兩邊兒小內侍們看得眼睛發直,心下直念,到底是劉祖宗呢,這般收放自如,可是要好生學上三五年……

劉瑾進門也冇管蔡駙馬、劉忠都在場,撲通一聲跪下結結實實磕了個響頭,嗚嚥著喊了一聲“萬歲爺”。

壽哥打發劉忠去扶了劉瑾起來,歎氣道:“大伴節哀。大伴無需掛念朕,且放心去,先將家中事辦好要緊。”

劉瑾又叩首道:“因奴婢家事驚擾皇上,是奴婢的罪過。”

壽哥擺手道:“大伴不要悲傷,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又道,“大伴保重身子,辦好家中事,朕這邊還有要事須得大伴去辦。”

聽得這話,劉瑾連忙道:“豈敢耽擱萬歲爺要事,還請萬歲爺明示,奴婢這就辦來。”

說著又眼含熱淚,道:“莫說奴婢忠心為主,奴婢的兄長也是一般忠心聖上,差事從不敢有絲毫含混怠慢。”

“大伴的心朕儘知,談千戶也實是兢兢業業。”

劉瑾這兄長,吃喝玩樂倒是兢兢業業。

不過劉瑾的來意壽哥十分清楚,也冇裝糊塗,而是傾了傾身,放緩了聲音,道:“大伴,朕接著密報,晉藩、代藩、慶藩有從逆之舉。”

劉瑾一驚,下意識去看蔡駙馬。

蔡駙馬歎了口氣,緩緩點頭。

劉瑾心道難怪陛下招了禮部與宗人府來議事。

他口中大義凜然說著叛王委實可惡、晉藩等不識好歹等言,心下卻已經轉了百轉。

聽得皇上吩咐道:“朕擬讓你秘遣錦衣衛、內行廠得力之人往山西徹查此事,要快,不要走露風聲,如有不妥之處,立時闔府緝拿。”

說是“闔府緝拿”,那便是一個都不放過了,劉瑾眼皮直跳,又去瞧蔡駙馬。

蔡駙馬臉邊腮肉不可遏製的抽了抽,終是什麼都冇說。

劉瑾略一猶豫,便穩穩叩頭下去,道:“奴婢遵旨。”

他最近過得極不順心,那檄文他明明動用了所有廠衛力量瞞得好好的,卻依舊被人翻出來彈劾於他。

那些跳梁小醜他根本不在意,他唯一關注的就是,皇上怎樣看。

皇上雖然快刀斬亂麻迅速同意了神英領兵平叛,但私下裡皇上對他隻字未提那檄文,反倒讓他心下忐忑起來。

所以他纔會急急用了手下幕僚的點子,拋出清丈河南來,以圖贏得皇上的看重。

河南離著近、良田多、效果立竿見影,河南又是劉健那老匹夫故鄉、可以藉機把那老匹夫及其門人壓得死死的……種種好處他都想過了,唯獨冇想到壞處——

那些低階河南籍官員會如馬蜂一樣緊盯他不放,雖小,卻毒!又是成群!

現在,皇上肯交代他任務,他自然要立時接下以示忠心。

藩王,是燙手的山芋。

與其說是查,還不如說是抄,他劉瑾伴君這麼多年,皇上的心思還是揣摩得到一二的。

抄了藩王會引起多大震動,劉瑾心裡一清二楚,但是隻要皇上依舊信重他、肯用他,他權柄在手又有何可懼!

何況,這幾個藩王可冇給過他什麼好處,相反,日後他想在馬市插上一腳,這幾個藩王隻會是絆腳石。

能藉著皇上的怒火抄了纔好!

劉瑾回得這樣快這樣乾脆,壽哥麵上也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他卻冇進一步交代,而似喟歎道:“大伴與談千戶兄弟實是忠心為國。今談千戶去了,是朝廷痛失英才……”

劉瑾心下大喜,自己的選擇果然冇錯。

他在這麼個時候進宮就是奔著給兄長求個封賞來的,既是為著葬禮更好看,也是因這陣子撲上來撕咬他的人太多,他想要借皇上厚賜來展示一下自己聖眷依舊,震懾群小。

聽得皇上誇讚他兄長,他心跳也不由得跟著快了一拍,自己接了燙手山芋,皇上便不會虧待自己。

果不其然,聽得皇上吩咐劉忠道:“傳朕口諭,進談糧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賜本身妻及三代誥命,賜祭葬加等。”

一顆心踏踏實實落地,劉瑾這頭磕得誠懇多了,麵上是感激得涕淚橫流,口中直稱皇恩浩蕩、奴婢萬死以報聖恩雲雲。

壽哥笑眯眯聽著,勉勵了他幾句便讓他去了。

劉忠也悄冇聲的退下,準備聖旨及賞賜。

殿上隻剩蔡駙馬。

蔡駙馬幾次想張口,那錦衣衛內行廠都是些什麼貨色,派他們去,指不上將諸藩禍害成什麼樣,豈非要逼得藩王造反!

但看著年輕帝王掛著溫和笑容的臉,他完全想象得出在他問出口後,皇上會怎樣輕描淡寫的回一句,那就讓張永晚些回京就是了。

還有神英的大軍,這短短時日到寧夏是不可能,到山西卻是正正好……

罷了,晉藩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當初敢驅趕流民往京中來,就要想到早晚有一日會被換上清算。

蔡駙馬垂了頭,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姑祖父,”壽哥似乎根本冇在意蔡駙馬的情緒,笑嘻嘻道,“方纔冇來得及說便被劉瑾這廝打斷了。朕擬在山西再立武學,六郎這幾年在京衛武學也曆練出來了,正好過去山西武學掌舵!”

這六郎說的是蔡駙馬的孫子蔡誦。

蔡駙馬的長孫蔡諒如今正管著豹房勇士,乃是壽哥身邊一等心腹之臣,次孫蔡誦先前也在豹房當值,後張會去遼東,他就被調往京衛武學,給周賢打下手。

大明的武學原就分為京衛武學和地方衛所所立武學,儘管太祖設立之初未嘗冇有培養高級武官的打算,但到了後來,基本就變成了武官子弟學校,還是混日子的那種。

正德元年壽哥大刀闊斧對京衛武學進行改革,除了勳貴子弟必須入學外,錦衣衛、豹房勇士、武舉人也需入學,並嚴格考評製度,又有各種演武、閱兵,近些年來成果斐然。

那改革中也有沈瑞和張會從中支招,這次同樣是沈瑞上密摺,建議再建山西武學,將衛所武學合併過來,既攬邊將子弟來學習,也讓中低級軍官來進修。

同時也想實現當初冇能實現的,讓部分京衛武學的學員過來邊關學習實訓,接觸真實的邊防。

如此培養儲備軍官,日後九邊有戰事,自武學中抽取優秀學員頂上,從最大程度上避免“水土不服”的狀況。

所以,現下這山西武學中的正副使就相當於文官中的座師。

蔡駙馬精神大振,若六郎蔡誦能任山西武學副使,將來在邊軍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作為大長公主的孫子,爵位到了蔡誦身上已不值一提了,蔭封錦衣百戶也是虛銜,任何實職都需要靠他自己努力。

眼下皇上這是給了他一個絕佳機會,蔡駙馬自謝恩不迭。

壽哥笑著扶起蔡駙馬道:“朕還打算在山西武學中設幾個‘研究院’,還要姑祖父一同參詳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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