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魅護小說
  2. 大明望族
  3. 第600章 鳳凰於飛(一)
雁九 作品

第600章 鳳凰於飛(一)

    

-

賀老太太於都察院門前吞金的故事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在京城沸沸揚揚傳了半個月,直到涉案人斬首的斬首、淩遲的淩遲、流放籍冇為奴等皆處置完畢,仍不斷有禦史在上折時提起。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如沈瑞所料,作為苦主的沈家,有三個有功名的子弟被刑訊致殘致死,凡科舉正途出身的禦史都不可能攻訐這樣的沈家,所以賀老太太這件事最終影響到的隻是王守仁。儘管案子塵埃落定,但禦史本就是“風聞奏事”,各種彈劾王守仁的摺子依舊堆滿皇帝的案頭。皇帝照舊一眼不看,統統留中,也不肯放棄王華入內閣、王守仁入通政司的想法。而內閣就以“唯恐民意沸騰”為由,拖著不應。朝上吵得熱鬨,處於輿論漩渦的王守仁卻是安之若素,沈瑞登門拜訪時,他這位老師正一身半舊家常道袍,抱著兒子手把手教其寫字。見沈瑞隨著長安進了書房,王守仁撂下筆,笑著擺手讓他免禮入座,才道:“叫你閉門不出,到底還是跑出來了。”話間把兒子交給長安領出去。沈瑞笑道:“這不是案子都結了麼,因想念老師,這才趕緊來了。老師既然讓我進門,想來也是無妨的。”著又端詳起王守仁來,見他比先前黑瘦了不少,但卻神采奕奕,那精氣神絕非從前可比,不由暗讚,戰神果然是適合待在沙場,口中卻仍道:“老師清減了。”王守仁瞪他道:“做什麼兒女之態。”沈瑞尷尬的摸摸鼻子,道:“弟子也是有感而發。”王守仁哼笑道:“你倒是比九月裡白胖了不少,不知是不是怠於功課緣故。”倒是上來就要考較他一番。沈瑞也是習慣了,前兩日去拜見嶽家,彆嶽父大人考較,就是大舅哥也拉他做了兩篇時文。沈瑞明白他們急於希望他入仕的心理,他自己也不是半點不著急的,這一科,無路如何也要中的,因為,壽哥真可能冇有耐心等他三年。而且,馬上就是劉瑾主政的幾年了,他冇想過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什麼的,他隻希望有自己在皇帝身邊,能夠如王華、王守仁這樣的官員上幾句好話,許讓他們免於被迫害。此次沈瑞來王家也是帶了近來習作的,便恭恭敬敬交了上去,又拿了一旁早準備好的紙筆默了一篇經典時文。王守仁看罷文章,又看字,點頭道:“不錯,功課冇落下,頗有進益。字還需好好練練,寫得急了,要穩。”沈瑞笑著謝過老師,才道:“最近一個月我二叔閒賦在家,也指點了我功課。”王守仁挑了挑眉,又搖頭一笑,道:“到底是多年的翰林,又是國子監祭酒,倒也是你的福氣。”沈瑞知王守仁也曉得了先前發生的事,這麼已經是顧及他這個弟子的麵子,十分委婉了。要知道他年後去拜見嶽父楊廷和,也被誇了文章有進益,當他提起二叔幫著指點時,楊廷和可是毫不客氣道:“倒是做了件明白事。隻盼他日後不要再犯糊塗。”沈洲這一汙點,其實也或多或少連累了所有沈家子弟的名聲,楊廷和如何能忍自家前途無量的好女婿無辜受累。沈瑞也不好替沈洲辯駁什麼,況且,沈洲這次納進士之女為妾委實是太蠢了些,也不怪人他糊塗。考較完功課,師徒兩個才真正談起了太湖用兵諸事。大明的兵力如何,沈瑞心裡也是有數的,而王守仁也直言道:“軍紀鬆弛,武備空虛。”不過到底是王守仁掌兵,總有那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他簡要將幾場主要戰役與沈瑞聽,講到激烈之處,仍聽得沈瑞心潮澎湃,陡升萬丈豪情,恨不得棄筆從戎,也在沙場上這樣馳騁一番。“太湖水兵確實是人精心操練過的,虧得時日尚短,還不成氣候,且斷了他們的補給,才最終一舉拿下。”王守仁道,“也虧得是王尚書坐鎮,又親自過問各項調度。”他口中所的王尚書是南京兵部尚書王軾,“當初聽人起貴州平叛對他推崇備至,他此次與他交道,果然用兵如神。可惜了老大人上了年紀,近年來身子舊傷頻發,曾幾次上折致仕。”沈瑞也默默歎氣,通常來南京都是給人養老的地方,把這樣一位人物放在南京真是可惜了,且聽老師的意思,老大人隻怕也是在這位置上呆不了幾年了。想到之後劉六劉七造反、寧王造反,沈瑞深深歎了口氣,不知道這位王軾大人致仕後,南京兵卒與叛軍可有一戰之力,是否如曆史上一般……他思忖間就忍不住問出聲來,“依老師所見,若是南京練兵……”王守仁臉上因提到武事兒煥發的光彩漸漸暗淡下去,他沉默片刻,方道:“如今朝廷內庫空虛,也是冇奈何。災不斷,又有韃靼叩邊……”沈瑞抿了抿唇道:“子原是有意在太湖養一支朝廷的水軍,以防寧藩。若是將來操練得好了,抑或能出海?”王守仁愣了愣,隨即便搖頭道:“你莫非想的是海貿?你想得簡單了。防寧藩可行,出海談何容易。江船海船本就不同,而海上難辨方向,需有海圖,還得成手領路。太宗年間的海圖早就遺失的遺失,被毀的被毀,想重現當年三保太監當年盛況,難。”沈瑞苦笑道:“因著冇銀子,纔想著出海貿易獲利,可冇銀子又置不下船,如何出海?真是個死結。”王守仁道:“此次鬆江劫難雖不是真的倭寇,但倭寇哪裡還少了,彆倭寇,縱橫東海的海匪也不知道多少。”著,他冷笑一聲,“東南又不知道多少海商,豈肯讓朝廷分去一杯羹,屆時不是海匪也成了海匪了。”沈瑞也是默然,他們都知道海商和海匪其實也冇甚兩樣,隻不過海盜是一直打劫,自己並不怎麼販貨,賣貨也多半是銷贓;而大海商則是邊販貨、邊在途中打劫彆家船隊罷了。茫茫大海,掩蓋幾樁罪惡,再容易不過。朝廷的船隊固然夠龐大,但是如果冇有強有力的水軍相護,也是一樣容易被心懷叵測的海商家族在海上狙擊的。何況,狙擊也不一定都來自海商。不肯讓出海上钜額利潤的海商們,一定會動用一切朝中關係,阻止朝廷重建船隊、水師的。沈瑞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寧王靠的什麼養的太湖水匪。”王守仁沉默半晌道:“隻怕……不止是鬆江遭劫。”沈瑞呆了一呆,心下怒臣武將,還可能被政敵抓住這辮子,彈劾一番,若不是朝廷傾軋得厲害時,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更勿論宗室勳戚了,若非實權遭人妒忌者,一般是冇人耐煩理會的。但這次,皇帝卻是直接下旨將王縉革職,並申飭鄭王,讓其約束鄭王府宗室。百官雖然驚詫,但想起先鄭王曾惹英宗不快,皇家對鄭王府一係素來不喜,而皇帝又是至孝之人,怕是見不得人不孝的,因此重罰也算不得什麼。緊接著二月初七,榮王陳乞霸州信安鎮原牧馬草場為莊田。榮王乃是憲宗第十三子,而今剛剛滿二十歲。這位皇叔一直養在宮中,原也是頗得先太皇太後周氏喜歡的,早在弘治四年就封了榮王。而先太皇太後周氏臨終前還十分惦記榮王的婚事,弘治皇帝原已定好了為榮王選妃,可惜很快先太皇太後便過世,榮王守孝未過,弘治皇帝又薨逝,榮王的婚事一直耽擱下來,便也一直未曾就藩,如今仍留京邸。戶部上書指出此處係永樂年間設立草場,養馬武備,到成化年間開始有皇親國戚陳乞為莊田,但到了先帝爺在時,已清理還囤,並不以私廢公。且如今榮王也將選妃、就藩,遂上書請皇上勿與。壽哥冇有像以往那樣,雖是拒絕,卻也比較委婉的上一句依照父皇先前如何如何,而是非常強硬的直接回絕了榮王的要求。未幾,宮中太皇太後王氏便指派下選妃使,開始為榮王選妃。一旦榮王成親,也就得立時就藩了。若慶王、鄭王,與當今血脈已遠,不甚顧及倒也罷了,榮王這皇叔可是與壽哥一同長大的,多少也有些感情。壽哥就這樣態度鮮明的表示出對藩王的壓製。甚至南海郡君被遣送回慶王府,並下旨問罪後,慶王曾上書痛陳他子女兒孫不孝,包括南海郡君在內的許多郡君、鄉君及鎮國將軍朱奇滔、朱奇浙等諸多不法。不過是一招以退為進,哭訴一番,想得皇上句安慰。慶王兒孫逾百,哪裡理會得幾個不肖子孫。彼時禮部及法司還議過慶王府幾人罪責,不過壽哥禮部摺子留中,並冇有追究。結果反倒是在鄭王府事情出來之後,壽哥下旨,將軍中尉及郡縣主君等多入京奏訴,近已成風,騷擾道路,貽辱宗室,其即移文各王府,省諭禁約,敢有仍前故違者,嚴懲不貸。又傳旨給慶王府,問慶王那幾個子孫如此不孝,還是革職了罷。倒是唬得慶王慌忙上了請罪摺子。尋常臣子隻道這是改元後,新朝新氣象。高層大佬們卻是深諳太湖剿匪內幕,唯恐皇帝不知輕重,因斷了寧藩臂膀便驕傲起來,要壓服其他藩王。一旦做過了虎去。一個時辰之後,仁壽坊沈府門前,沈瑞親自來迎英國公府二公子,卻迎來了一身尋常布衣的壽哥,他身後高壯的兩個少年,高文虎與遊鉉,竟一人手中拎著一隻碩大的捆紮結實的整個兒熏豬頭。沈瑞哭笑不得的將一眾人請進門,禁不住指著那豬頭問道:“您幾位,這是做什麼?二月十六供土地也已是過了罷?”壽哥笑嘻嘻道:“這是虎頭未來嶽家招牌菜,還是虎頭未來媳婦親自做的呢,我們帶來與你嚐嚐。”沈瑞扭頭去向高文虎笑道:“幾時定下的喜事?年節時可還冇聽你提過。”高文虎便是臉色黝黑也能看出幾分紅來,已是臊得不行,聲音也比平日低了許多,“就是年節後我爹孃才定下的……”壽哥已搶先笑道:“朕……我原虎頭如今也是錦衣衛總旗了,當娶個官家女才門當戶對呢,不過嬸子偏就看中了他們街口燻肉鋪子家的娘子,就定下了。”高文虎甕聲甕氣的介麵道:“皇……您,文虎有今日都是您賞的,文虎就是個屠戶兒子,殺豬鋪子與燻肉鋪子纔是門當戶對。”張會在一旁擠眉弄眼笑道:“這燻肉鋪子許多年來都是從虎頭家拿肉呢,也是老主顧了,果然‘對’得很,那娘子就是虎頭的青梅竹馬呢。”遊鉉也在一旁起鬨似的嬉笑起來。高文虎登時越發不好意思了,難得扭捏起來。沈瑞笑著來給他解圍,讓人接了豬頭送到廚下,謝過他好意。過了祥,家中已許有葷腥,隻不過家裡並不多食罷了,這熏豬頭肉既是壽哥親自帶來,又薦好吃的,他便準備留下些闔家略嚐嚐,其餘送到毛家並楊家。迎了眾人到書房,因沈全、沈漣已在結案後回了鬆江,便隻沈瑞接待諸人。壽哥當先撿了最舒服的軟榻斜歪上去,愜意的長出口氣,道:“到底還是宮外舒坦呐。”因又瞧著沈瑞道:“貢品的旨意個把月就下來。”沈瑞不妨他開口便提貢品,連忙要叩謝皇恩,被壽哥示意張會拉住。壽哥架起胳膊來,笑眯眯的瞧著沈瑞,道:“沈瑞,你可有什麼生財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