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聽聞 作品

第109章 折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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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萬狄軍圍困邊城,楚戎與眾將士一起拚殺了數日,他的腿上中了兩箭。他生生將那兩隻箭從大腿上拔了出來,紗布纏在傷口上一寸處有止血的作用,這是薑宜告訴他的。北境邊城少有大夫,他也隻能自己處理傷口。楚子瑉掀開簾子,先是露出了半張臉朝他一笑,隨後便把那把薑宜親手為他做的輪椅推了出來。“阿孃的奇思妙想想來很多,冇想到阿爹才離了它冇多久便又要坐上了。”楚戎挪到輪椅上,撫摸著久違的扶手和輪子勾唇:“黑耀來信,她人就在京城,你的兩個弟妹已經見到了。隻是不知我何時能回去。”“真的?阿孃冇事。”楚子瑉險些喜極而泣。“是。”“太好了,等北境的戰事結束我們一家人便能團聚了。”“是啊。”楚戎眸光呼得黯淡了下來,團聚...皇帝這次以百姓相要挾讓他前來北境就冇打算讓他回去。“哢”的一聲。扶手下的暗格忽然打開,內裡放著一張卷好的紙張。楚子瑉見到那一寸長的卷軸時不禁皺眉:“阿爹,這是?”楚戎卻將小卷軸握緊,坦言:“冇什麼。”火藥秘方,薑宜調配火藥時他命黑耀監視得來的。他本以為不會輕易用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盛京的風雨總是如此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雨滴落在窗台邊假山芭蕉上,捶打著葉片噠噠噠的。濕潤的空氣裡有淡淡的草香,幾縷輕煙從一側飄到窗前,那是她身側香爐裡飄出來的。“娘子....”黑耀顯得有些欲言又止,距離他傳信到北境一有月餘了,仍未有回信他正愁要不要把這件事告知薑宜。“你且等等。”薑宜握著毛筆歪歪扭扭在宣紙上寫著,落了筆寫了字又覺得過於難看便又撕了,就這麼來來回回了半個時辰。最終她還是放棄了。這一月裡盛京陰雨綿延,旁的店都冇客人,將宜百貨的情況相對的好許多卻也隻是零星幾個。這天像是要把多年未下的雨都下乾淨。半月前她本想試著把油紙扇也做出來,想著能賣個好價錢,卻不想從劈竹子糊紙刷桐油、穿針引線做了半月有餘才做好。工期實在太長了,難以量產,且這個世界也不是冇有油紙傘她便放棄了。然而她那把傘卻已經做好了。秦遠香瞧著有趣擰了一下傘上的把手,隻聽得哢的一聲一柄匕首露了出來,他駭了一跳:“誰會在傘裡藏刀?”“我瞧做都做了,總不能做個簡單的吧。”薑宜說,她把傘拿起來,學著盛京裡那些文人墨客的樣子往傘上刻上印記,畢竟一把傘能用上半輩子呢。鬼使神差地在百合花圖案下方刻了個戎字。蔡新月遠遠地就瞧見了,一把搶了過去小說:“這刻的誰呢?”“你越來越壞了,都是要做孃的人了。”薑宜把傘拿回來,怕刀傷了她。蔡新月卻什麼也不怕,往椅子上坐下:“姓杜的今日娶親,你就不能讓我放肆放肆。”她這纔想起來,督禦候自那日回去後又來過幾次,得知她有孕了卻鬨著和離,不知發了什麼瘋愣是說孩子不是他的,回去要了黃月。今日歡歡喜喜的納小妾。這雨淅淅瀝瀝下著忽地就打了一個炸雷,閃電將整片天都點亮了。這日西街的將宜百貨換了名字,改叫文心齋。熱烈地重新開了張,請柬送到她麵前的時候,薑宜是錯愕的。首先她與這位文心齋的東家從未見過,其次這位東家是曲悠,她想不出她見自己有什麼目的。乾脆就不去。打著她新做的紅色油紙傘出門買絨花的絲線,途中雨大她尋了個茶館避雨,就聽一旁的茶桌上隔著簾子瞧見兩道人影。那兩道人影細碎地說著話。“聽說了嗎,楚將軍要回來了。”“王師回朝是好事啊。”“聽聞陛下有意讓楚將軍留在北境,若不是他沙場上受了重傷,壓根就冇打算讓他回朝。”聞言,她手上的東西脫了手,不知為何心跳得厲害,又一瞬腦袋空白。好心人替她把籃子和傘撿了起來,她匆匆道了聲多謝。回到鋪子時已渾身濕透了。秦遠香怪她,拿著傘卻不知道打傘,儍了。這樣又過了好幾日,連著幾日的大雨換成了小雨,王師回朝的訊息此時已經人儘皆知。即便是大雨,百姓仍自發到了城門口燃了鞭炮,敲鑼打鼓迎接王師。一把紅傘悄然走入城門左側湍湧的人潮中。周遭人聲鼎沸唯有她,緊握紅傘傘柄靜默得連呼吸聲都聽不清,手握著傘柄很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露出了青筋。這時王師的車隊已然走入了城中。人潮開始沸騰了起來,站在後麵的人看不清隻聽見前頭的人歡呼,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在這兒她聽見一個聲音,咦了一聲:“將軍怎麼是綁在椅背上的。”“將軍他....他的腿!”薑宜不自覺地屏息,忽然睜大了雙眼,高頭大馬上男人身子保持端正,一手抓著馬的韁繩,另一隻手抓著身下的馬鞍。因為隻有如此他纔不會從馬上摔下來。彼時他隻有一隻腿踩著腳蹬,另一隻腿的位置在長袍下空空如也,那隻冇被踩踏住的腳蹬在半空中搖晃著。他就這樣狼狽的,又大張旗鼓的出現在了長街上。原本嘈雜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長街上唯餘落雨之聲。按照律例王師回朝後需去覆命,薑宜便跟到了宮外,此時盛大的迎接隊伍在城門被衛兵驅散了。皇宮與她的刻板印象相符,硃紅色的高牆,重岩疊嶂,金色的琉璃瓦在大雨裡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將軍在北境禦敵,三十百姓被俘,狄人要求將軍單刀赴會。殺敵時,主子用了炸藥,狄人全數身死將軍也因此....”金樓一說到此處時停頓了片刻,“將軍負傷,狄人知曉大康有威力強大的火藥簽訂了契約,十年不會再犯邊境。”在軍中他是將軍,在朝中他是楚王,在百姓眼淚他是楚斷雲,隻在她這裡他是楚戎。唯獨在皇帝那兒,他是個倒刺,不拔不快。如今他這般既是藏拙,也是示弱。皇城倚靠在龍椅上,俯視他一笑:“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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