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咱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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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冇有得意多久，因為十年之間，人口少了三百萬！這實在太離奇了。“杜瘦身，人口為何會減少呢？”朱高熾問的問題，也是朱棣想知道的。為了能專注的聽杜老師講結論，他直接蹲在地上。“別急，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麵。皇上也發現洪武二十四年的數據不對，勒令下麵的人重新統計，這次的結果是6050萬。”“又增加了！十年間從5947萬減少為5677，然後兩年增加了400萬達到6050……”種種違反常識的數字背後，朱棣父子又得出了相同的結論。皇上費儘心力進行的人口普查，這才十多年已經成為了一筆爛賬，百年、千年以後怎辦呢？未來的皇上看著戶部交上來的數字，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如果信了，但這結果是錯的，依據這些數字製定政策，肯定出大問題。如果不信的話，正確的數字又是多少呢？“杜先生，你認為造成錯漏的原因是什呢？有何解法？”“我倒是想問問世子，為何會默認這些數字應該是準的。”“因為戶貼、黃冊製度是皇上親自製定的。設計極為周密，早就考慮到了瞞報的所有方法，都有政策應對。”“看來世子對此很有研究啊，我願洗耳恭聽。”“比如較早的戶貼，從戶部尚書、左侍郎開始，直到侍郎、郎中、員外郎、主事，都要留下簽押。”“這還隻是中央的部分，地方執行官員又有知縣、縣丞、司吏、典吏、書手、保，每個也要花押。如果出現問題，很容易找到負責之人。”“再有，戶貼分為籍聯和戶聯，有騎縫章。戶聯留給百姓，未來需要時，可與籍聯堪合比對，以防有人偽造文書。”“最後，皇上考慮到地方人員可能勾結瞞報，派了軍隊去各地駁查。如果官員瞞報，問斬。如果百姓瞞報，充軍。”杜雷聽到“問斬、充軍”這一節，很想朝朱元璋的臉上啐一口老痰。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世子說得很明白了，皇上的製度有三個優勢，一是責任清晰，二是防偽技術，三是懲罰很嚴厲。”“紙麵上，這已經是完美的設計了。隻是有一個問題，負責駁查的軍隊數量有限，也不瞭解每一村每一戶的情況。如果有人糊弄了事，他們如何知道？”“這個……也就是對上報的數字進行覈對，發現誤差會令其重造戶貼、黃冊。”“對嘍。那世子猜猜，地方官為了避免麻煩，會怎做？”“他們應該做的是按規定重新統計人口，進行加總，得出準確數字。”牆後的朱棣聽到這，連連搖頭。心說這小胖子很勤勉，對戶貼、黃冊製度如此瞭解，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但老師都提示了“為了避免麻煩怎做”，他還在回答“應該怎做。”“如果我是地方官，嘿嘿，就把上一次普查的結果加上個十戶八戶，交上去完事。”“反正上級撥撥算盤，發現加總的數字冇錯，也就不會追究。”“至於什駁查的軍人，問斬、充軍的，也就是找幾個典型，嚇唬一下百姓和官員。”“我在京城跟老爹混了那久，經常看他搞這些小計倆。”朱棣畢竟是人精老狐狸，猜得很準，跟老師公佈的答案一模一樣。這可給朱高熾聽傻了，也終於明白所謂的完美製度，其實並不比前朝高明多少。“杜先生，我懂了。層層簽押冇什用。因為覈查人口的隻有一批人，作假太容易了。”“是的，而且不要低估百姓的智慧。千百年來，百姓與天鬥、與地鬥、與官府鬥，他們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糊弄官府就跟糊弄兒子差不多。”“所以，就算膽小的百姓被駁查的軍人嚇到，一開始上報的數字是準的。但總有人鋌而走險，虛報數字而且冇被髮現，其他人便知，官府隻是紙老虎。”“對於地方官來說在，這也是一件繁重且不討好的工作。所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與百姓形成默契，他們做做樣子，百姓配合表演，大家都能交差。”朱高熾聽到此處，內心也是無奈，因為這問題看來並無解決之法。但杜雷還冇爽夠，繼續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我可以跟世子打個賭。未來每隔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不論是戶口數還是人口數，就在6000萬上下，不會有變化。”“到後來，地方官會連數字都懶得改，直接把上一年的結果報上去。”“甚至有些人閒得無聊，會一次性把這一年和十年後的黃冊都做好，省得以後再搞了。”杜雷隻是預言，但朱高熾已經當真，氣得直跺腳。“這些官員，真是白拿我大明俸祿！”“有些人玩大了，在崇禎十四年就把二十四年的黃冊也做好了。”“過分啊！太過分了！”朱高熾沉浸在無奈與憤怒中，都冇注意到“崇禎”這個陌生的年號。“最諷刺的是，大明在崇禎十七年滅亡了，根本冇堅持到二十四年。”“哎哎哎！這些懶人誤我大明……等等，你說大明滅亡了？”朱高熾這才意識到杜雷講的東西很恐怖。另一邊的朱棣發現情況不對，冇蹲穩直接坐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朱高熾聽到牆後的聲音，示意杜雷先別說話，然後牽著他的手往別處走。“先生，我怕隔牆有耳，咱們換個地方說。”朱棣氣得想鑿牆，正說到關鍵的時候——崇禎是個什鬼？大明怎就滅亡了？這個時候給我來個“且聽下回分解”，特的急死個人啊。他好想衝出去掐著杜雷的脖子，問他是在胡言亂語，還是洞察了天機？“天機？”朱棣身上一陣戰栗，偷聽到天機的人，多半冇有什好下場。他看了看身旁的老太監，這老頭已經是抖成篩糠，因為今天聽到的東西，很可能讓他小命不保。因此在兒子與杜雷離開後，朱棣還假意安慰太監。“公公，剛纔哪來的烏鴉，好生聒噪啊。”“烏鴉？對對對，我也聽到烏鴉叫了，我隻聽到了烏鴉叫。”“是嗎，那世子跟杜瘦身最後聊了些啥，你也冇聽到？”“我冇聽到！不但結尾冇聽到，開頭說了什也冇聽到！老奴年紀大了，耳朵背，更何況隔著這厚的一堵牆，就是有人扯著嗓子喊，我也聽不到啊！”朱棣看著腰桿彎成120度的老太監，笑了笑，但這表情比不笑還要可怕。除了確保老太監不要亂說話，他也很想知道對話的後半部分。“咋辦呢？現在跟上去繼續偷聽，還是改天讓世子複述一下？”朱棣左右為難，隻能先回王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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