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上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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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知道那老和尚和介東風有交情,也料定了那老和尚一定會跟介東風提起這事,故有此一問,看來這老和尚挺閒的,倒是可以讓他進宮給陛下做個飯。

這介東風也是,若說他聰明,他總是這麼誠實,若說他傻,平常看他,又滑得跟泥鰍似的,想抓都抓不住。

沈爰對於凶手一事,提都冇提,隻是笑,“昨日本宮遇刺,那就證明瞭本宮行蹤被人知曉,可是到底是誰有這麼大本事能探得本宮行蹤呢?況且昨日本宮與令公子在一起竟然遇刺,那幕後黑手擺明瞭要把本宮行蹤泄露一事嫁禍給令公子,而本宮不顧安慰護得令公子無恙,在他眼裡,你們介家是不是已經和本宮站到一條線上了呢?”

這一點,介東風自然是清楚的,他也不為介渺開脫,隻道:“臣願報殿下恩德。”

聽得介東風此言,沈爰笑道:“你報的不是本宮的恩德,而是陛下對你委以重任的信任。”

介東風明瞭,原來,是皇家和薑家的鬥爭要開始了。

沈爰緩緩撿起了一塊地上碎裂的茶杯瓷片在手中把玩,“而今,薑家勢大,朝中薑家走狗眾多,就連得陛下聖眷恩寵的花家都有依附於薑家的嫌疑,陛下正是需要像介中書這般一心為國的臣子助他整頓朝野,本宮和陛下也自是相信介中書,就是不知介中書對陛下是否忠誠。”

介東風忙道:“臣對陛下之心天地可鑒,為國為君萬死不辭。”

沈爰輕輕倚在身後桌子腿上,聞言,神色也無變化,依然是哪淡笑的模樣,“本宮近日得閒,想在貴府居住,不知介中書意下如何?”

介東風心中盤算,這長公主出現在明月洲帶回他家兒子,一來一回就需要個把月,而他因為介渺失蹤昨日還去宮中試探了長公主,可見宮中那位並非長公主本人。

可是長公主本人又何嘗猜不到,介渺失蹤,他會懷疑這事兒是她預謀來威脅介家,進而去進宮試探她。

長公主如今出現在他麵前,光明正大的告訴他,她是從明月洲回來的,等於堂而皇之的告訴他宮裡那位是假的。

而她說要在介府居住,恐就是暫時不會回宮,要在宮外做些事。

可既然要做事,這京城之大,住哪不行,偏要住介家,如此定然是有一些事需要依仗介家的聲威,可若真是如此,那就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如此秘事讓他所窺,這也是擺明瞭要拉介家上她的船,還是不上也得上的那種。

恐怕他不上長公主的船,今日都不可能平安出得了這書房……想到這他悄悄看了眼沈爰手中把玩著的茶杯瓷片,瓷片鋒利……

沈爰注意到介東風的目光,也隻是淡笑著不言語,耐心的等著介東風把她話裡的意思解讀完。

半晌,介東風深深一拜,“臣的堂弟幾日前寫信於我,信中提到臣一侄兒文武俱佳,想來京中謀一份差事,已在此時抵達臣的書房。”

聽得此言,沈爰心情很是愉悅,“介中書做事,本宮自然是放心的。”

她本就是此意,如今柳行色代她待在宮裡,她正好可稱此機會做些事,而今她隻需要一個在京城橫行的身份。

這身份不能太高,太高則引人注目,當然也不能低,太低則不好辦事,介家旁係子侄就是個好選擇,出身不高,不會平白讓人忌憚,也因背後有介家,不會有人招惹。

這也是她明明有花家玉佩,卻不藉助花家長孫的身份來行事的原因,花家聖眷正隆,且三房長女成了宮妃,三房定是會仗著溶妃之勢和花老夫人爭產業,若花家孫子忽然歸家,花老夫人定是會把孫子推出去以繼承家業,到時候花府之中一翻爭鬥,而她也會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到時候眾人視線之下又如何行事。

而選擇介家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徹底和介家綁上,這根繩可還是根鐵磨火煉都燒不斷的。

沈爰放下手中把玩的碎瓷片。

她站起身,理了理不合身的衣服,“待人接來,介中書可去往來居送個信,本宮這便走了,介中書也莫要跪了,免得傷了腿腳。”

臨走前沈爰又丟下一句話,“令四公子武功頗好,記得不錯的話,年後好像有武試。”

到這她也冇再往下說,就讓介東風自己去解讀吧。

出了介府,沈爰看了一眼介府對麵硃紅大門上鎏金鍍銀的花府匾額,抬手戴上了帷帽。

她騎馬直接去了往來居,往來居是南陵京城一個頗是優等的酒樓。

此時,往來居二樓的一個房間裡,沈爰已拿下帷帽,翻著手裡最近京城發生的事,臉上卻似笑非笑的,“曾凡幾啊,鼻屎好吃嗎?”

桌案前站著一個長身玉立的長衫男子,看起來頗有些書生的斯文氣,可跟那城門口摳了鼻屎又摳牙的乞丐判若兩人。

曾凡幾麵上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屬下也是無可奈何纔會出此下策啊。”

沈爰用下巴示意他坐,等到曾凡幾坐了下來,她纔開口問,“你們在搞什麼名堂?”

曾凡幾正了神色,“屬下們是好幾個月冇接到主子送來的訊息,擔心……擔心主子是不是被薑太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嗯……”

沈爰氣笑,“你們是覺得我有多笨,能被那太後神不知鬼不覺給的弄死了。”

曾凡幾接著道,“屬下聽你說過,皇宮的守衛晚上要比白天嚴密很多,正好那日發現宮中有采買司的人出宮,屬下就想著混進宮去看您。”

“你是想看看我是不是還活著吧。”沈爰接話。

曾凡幾抬頭望房頂,不看沈爰。

沈爰猜測,“然後呢?被髮現了?”

“是,屬下冇見到您,就去見了皇後孃娘,結果皇後孃娘也說,她已經好幾個月冇見你了,等屬已經走到皇宮門口的時候,忽然被薑三公子叫住,屬下心裡一慌,就跑了起來,本來屬下還以為冇命回來了,冇想到居然逃了出來。”

“這麼短的時間內,你是哪裡找的爛衣服?”

曾凡幾一笑,“自然是屬下去之前就想到了這種情況啊,把衣服裡穿了件破爛衣服,屬下覺得若真是出了什麼事情,乞丐堆裡還是比較好混過去的,所以屬下很有先見之明的這麼穿了。”

沈爰點頭,“皇後孃娘可還好?”

聞言,曾凡幾忽然有些擔憂的看著她“你是和皇後孃娘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了嗎?為什麼突然幾個月都不見她了?你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嗎?你們不是親如姐妹嗎?你回南陵不也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皇後孃娘嗎,你……?”

“停,停,停。”沈爰製止了他的問話,這個曾凡幾,彆的毛病冇有,就是太囉嗦。

“我跟她冇事,會去見她的。”

曾凡幾又想說什麼,沈爰阻止了他,就怕他說起來冇完冇了。

“你去拿一些傷藥過來,昨日我受了些傷。”沈爰總覺得傷口在揍薑踐的時候出了血。

曾凡幾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主子你受傷了?我說我怎麼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兒,到底嚴重不嚴重?在哪受的傷啊?是誰傷的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沈爰無奈,“你在不去拿藥,你主子我可就要疼死了。”

曾凡幾聽了趕緊跑去拿藥。

兩盞茶的時間不到,曾凡幾就跑了回來,搬了整整一箱,還拿了身衣服。

沈爰無奈,這箱子她也認出來了,還是她用來裝書的。

曾凡幾一瓶一瓶的往外拿,邊拿邊介紹,“主子,這瓶是生肌的,這瓶是祛疤的,這瓶是美膚的,這瓶更好,是生肌帶祛疤的,這瓶……”

“停,停,我又不是不知道。”沈爰聽的發暈,她很懷疑如果她不阻止對麵這人說下去的話,這人有可能把所有藥都給她介紹一遍。

她自己挑了一瓶。

曾凡幾又問,“要不要找人來幫你上藥。”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主子啊,你下次再出宮可要保護好自己,要是讓王爺知道了,王爺會很擔心的,不僅是王爺,王妃知道了也會擔心,世子知道了也擔心,屬下們也擔心,這麼多人都為你擔心,你下次可不要在這麼不小心了。”

沈爰咬牙切齒,你能不能不要在說了,怎麼她受個傷,還讓她覺得,她一下子對不起了一大堆人。

她有氣無力的開口道,“好了,我知道了。”

曾凡幾一張嘴一直吧啦個不停,“我還冇說你呢主子,你這是哪找來的衣服?這麼不合身,衣襬短,袖子也短,這麼難看,主子你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穿出來了,讓王爺王妃和世子知道了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他們會擔心的,皇後孃娘也會擔心的。”

然後又拿起了他給沈爰拿來的衣服,“主子你看屬下拿來的衣服,還是屬下拿來的好看,主子你穿男裝的時候還是穿白色最好看,皇後孃娘也這麼說過,皇後孃娘說你……”

“停停停。”沈爰再聽下去,很難保證自己會不會去上吊。

沈爰抓著藥瓶站起身來,“好了,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去上吊……啊,不對,我要去上藥。”

沈爰把上藥兩字加了重音。

無奈,曾凡幾還是聽到了那上吊兩個字,他一臉驚訝的看向沈爰,“什麼?主子你是不開心嗎?有什麼煩心事嗎?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你想去上吊?你可不能真去上吊啊。”

沈爰握緊手中藥瓶,又重複一句,“我說我要去上藥。”

曾凡幾蹙眉,“難道我聽錯了嗎?我不可能聽錯啊?我怎麼可能聽錯呢?”

沈爰深吸口氣,“對,你聽錯了,我要去上藥,你還不走,是想留下幫我上藥嗎?”

曾凡幾摸了摸頭,轉身往外走,嘴裡還碎碎念個不停,“我聽錯了嗎?不應該啊,我明明聽到主子說要去上吊的。”

曾凡幾齣去關好了門,沈爰反而躺下了。

躺在地上歇一會兒,聽他講話累的很。

躺了一盞茶時間,沈爰站起來往裡間走,輕輕解開外衣,果然,除了外衣還冇浸透,裡麵的衣服沾的都是血。

最裡麵的衣服粘在了傷口上,她輕輕往下撕,扯著皮肉,疼的直皺眉。

換了藥,換了衣服,沈爰拿著帷帽走出去,曾凡幾還在門外等著。

“主子,你是要回宮嗎?”

沈爰搖頭,“先不回,我去一趟明月樓。”

曾凡幾驚訝,“什麼?去明月樓乾嘛?”

沈爰未答,隻道:“我先走了,如果我不回來也不用去找我,冇事也彆往那邊跑,儘量彆讓彆人知道這兩家店有聯絡。”

曾凡幾點頭。

沈爰冇走正門,乾脆找了個窗戶跳了下去,主要是懶得走下去,樓梯一層一層的也太麻煩。

明月樓。

明月樓其實就是酒樓,京城最上等的酒樓。

明月樓有藝伎,隻賣藝不賣身,吟詩誦詞,彈琴唱曲。

自來就有天下才女皆出明月樓的說法。

多為達官貴人,風流才子流連之地。

明月樓裡明月在,吟詩作賦出人才。

明月樓中出好詩亦出才子。

也有不少家中無門路,但有才華的讀書人會來此,大都想憑自身才華來搏個名聲,以借明月樓來傳揚。

而明月樓如此之盛,這麼多年無論是京城地痞,還是朝中權貴,都無人敢在此生事,有傳說這明月樓背後是誠王。

伊天閣怎麼跟誠王有關係,她想不明白。

誠王便是當今南陵陛下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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