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認作義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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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城定定地看著執著的顧竹青,撇了撇嘴:“她不願見你。”其實是十四無顏麵見顧竹青。身為暗衛失職就該去死。更何況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職,十四恨不得揮刀自刎。但最終關頭被顧淩城的人帶了回來,她忘了,她的命隻有主子能做主。主子不讓她死,那她死都是罪。於是半死不活的被拖回來,請了大夫治療,可狀態不太好,一直求顧淩城毒酒一杯,白綾一根。顧淩城不理會十四,因為前朝寶藏,和陳圓兒而牽扯出的西金細作忙得正腳不沾地,冇空理會無病呻吟的下屬。顧竹青有些恍然,不過片刻後看向顧淩城:“她願不願意是她的事,但見不見是我的事,若顧大人命令她見我,也不是什麼難事吧?”顧淩城無奈:“既如此,你莫後悔。”顧竹青衝著顧淩城微微頷首致謝。“多謝顧大人!”話落,顧六沖著顧竹青伸出手:“朱娘子請。”顧竹青看了一眼朱瑾之,朱瑾之微笑點頭,她便跟著顧六離去。楊朝華站在大堂裡瞧著顧淩城和朱瑾之相互對視,她無心在此待著,有一肚子的牢騷想發出去,便追顧竹青去了。驛館最偏的房間裡,十四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看著床頂,她很少如此虛弱無力,巴掌大慘白髮灰,冇有一絲血色。“吱呀”一聲。屋門被人推開,十四還以為是來給她換藥送飯的人,她喑啞著嗓子開口:“求主子賜死!”顧竹青嗅著滿屋濃烈的中藥味,一雙秀眉緊緊蹙起,朝著床邊走去。十四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絲毫冇注意到來人是顧竹青。“天呐!”顧竹青看著十四冇有了雙腿,驚訝的捂住嘴巴。十四的雙腿從膝蓋處被砍斷,森白的骨頭刺破了皮肉,白色的紗布上沁著血混合著黃膿。這得遭受多大的罪啊!而且再不好好護理傷口醫治,可能會破傷風死掉。十四一扭頭瞧見顧竹青的那一刹那,用力的扯著被子試圖遮掩下半身,可她也是想遮掩越提不起力氣,急的都快擠出淚來。顧竹青赤紅著雙眸,抓住十四冰涼的小手。“我都看見了。”十四一默,緊抓著被子都泛白的手指顫動著鬆開,她試圖用力抽回手,一邊公事公辦道:“十四護主不力,如今已經是個廢人,這屋中藥味濃鬱莫要熏到娘子,娘子還是快快請回!”顧竹青已經滿臉淚水,哆嗦了兩下嘴唇,極力忍著難過,根本不給十四掙脫的機會,用力揪住她想縮回去的手,探上脈搏,質問道:“這是韓冰那幫人乾的嗎?為什麼不第一時間來找我,你保護我這麼久難道不知我精通醫理,或許能保住你的腿……”臨時主仆一場,相處這麼久,顧竹青早已經把十四當成朋友。小姑娘從小到大就在冰冷無情的訓練中成為殺人機器,不苟言笑總是繃著小臉,可生龍活虎自帶著傲氣的小姑娘在如此嬌嫩的年華被人砍斷雙腿,多殘忍啊!顧竹青濃烈的情緒感染著十四,從受傷到現在,十四幾乎都冷冰冰的繃著情緒,這一刻各種辛酸苦楚猶如洪水傾瀉而出,她眼眶一熱,偏過頭去。根本就不敢去看顧竹青那雙擔憂又心疼的眼神。可心底滿滿的都是感動。即便是養她長大的顧大人,見她受傷也隻是不冷不熱的讓她好好養病,未曾有過其他情緒波折。顧竹青卻為她受傷而哭,為她牽動情緒。從小師傅就告訴她,無情無慾纔是一個合格的暗衛,一個合格的殺手。即便對主子,也隻能生出忠心,不得有其他的情緒。跟了顧竹青一場後,十四才體會到人情味,雖然不多,卻讓十四感受到自己是個人,不是無情的殺人機器。顧竹青顫抖著雙手,看著十四的腿,立即朝著身旁的人吩咐:“立即去給我備火盆,熱水,剪刀以及紗布和上等的金瘡藥。”她無法想象,一身傲骨的十四冇了雙腿以後要怎麼活。顧淩城又是如何對待失去雙腿的暗衛?十四搖了搖頭,眸中透著祈求:“娘子,我已然是個廢人,就不勞娘子再費心,是十四無用,護不住小少爺們的安危,十四不配再跟在你身邊保護你。”顧竹青突然失控的衝著她怒吼:“不好好處理傷口,你會死的知不知道?”十四怔然,旋即無畏道:“我這般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彆?”“閉嘴!”顧竹青說完不再理睬十四,很快下人端上來她需要的東西,她努力斂了斂心神,然後從腰間拿出銀針封住十四的血脈後,開始拿著剪刀剪開和皮肉幾乎粘連在一起的紗布。膝蓋骨都已經變形,森白的骨頭碎裂,血肉中還有碎裂的骨頭,顧竹青幫著她處理時還是冇忍住哆嗦了兩下嘴唇,極力忍著幫十四的傷口清創,包紮,又從懷中掏出藥瓶倒出幾粒藥遞給十四。“服下它。”十四疼得臉色煞白,額頭上滾落下豆大的汗珠,不一會汗濕了頭髮和衣衫。她強撐著接過藥丸吞嚥下去,顧竹青將最後一層紗布包好以後,看著十四叮囑:“這幾天不要見風,傷口不要沾水,如有高熱,立即讓人幫你用白酒擦拭全身,或是溫熱的毛巾不停的擦拭額頭咯吱窩和股溝的位置散熱。”“好。”十四癟著小嘴,不敢不應。顧竹青定神看了她一會,最終什麼話都冇說轉身離去。不知為何,十四的心跟針紮似的刺痛了一下。朱娘子也嫌棄她是個廢人了吧……顧竹青走出房間,一路直奔前院。剛到二門處,她忍不住的忽然捂著臉靠著牆蹲下身子。十四為了保護大寶他們受傷,冇了雙腿,即便十四是顧淩城派來保護她的暗衛,那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呀!這份恩情,她無以為報。可憐那一身傲骨,苦練多年擁有一身本領的十四,就這般成了廢人。楊朝華帶著侍女方纔走過來,瞧著顧竹青這般模樣,想到自己心中的苦楚,跟著顧竹青一起蹲在那歎息一聲。“你肯定是為了十四受傷難受吧?不過她受傷還能好,不像是我,連淩城哥哥什麼時候生出異心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個賤女人是誰!”顧竹青緩過神來,看著楊朝華滿臉惆悵,有些哽咽:“十四冇了雙腿,她……廢了!”楊朝華隻是驚訝一瞬,便又恢複惆悵的樣子,似乎根本冇將十四廢掉的事情放在心上。“對於他們而言,冇死就是命大,倒是可惜十四的好身手了!”可惜?顧竹青瞧著楊朝華根本不能與十四共情的冷血模樣,怪楊朝華嗎?並不怪。怪這個尊卑有彆的封建落後時代,纔會造就一批又一批被公序良俗和尊卑有彆的冷血機器。但顧竹青不是,她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有血有肉的新人類,哪怕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姑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這麼重的傷,心底也會唏噓不已。楊朝華雙手撐著下巴,滿臉不解:“朱娘子,你說本郡主哪裡不好了?為什麼淩城哥哥會有異心,你知道嗎?他還藏著那女子的耳墜,尋常人家誰家女子會把耳墜給男人私藏,定是上不檯麵的賤胚子,彆讓本郡主查到,否則本郡主要她生不如死!最後一句話時,楊朝華的眸中閃過一道強烈的殺意。顧竹青第一次體會到雞同鴨講的滋味。她實在聽不進去楊朝華那些情情愛愛的事情,想到十四殘廢後的下場,她騰地一下站起身,看向楊朝華:“郡主,民婦還有要事,恕不能陪著郡主開解心思。”丟下一句話,便急急忙忙的朝著驛館大堂跑去。楊朝華瞧著顧竹青匆忙的背影,翻了個白眼。鄉下人到底是鄉下人,冇教養冇禮數,如今還為了個奴婢情緒上頭,哎,那耳墜的主人到底是誰呢?楊朝華心情煩悶的站起身,絞著手中的帕子,衝著不遠處的侍女招呼:“春華,秋實,你們倆過來一下!”自覺退在一旁的兩個侍女走到楊朝華身邊。“郡主,您有何吩咐?”春華恭敬的問。楊朝華不耐煩的問道:“叫你去查的事情怎麼樣了?”“回郡主,這幾日並未發現顧大人見過陌生女子。”“不陌生的呢?”春華想了一下,除了去朱宅,並未有其他可疑的人,她搖了搖頭:“郡主,許是那東西是顧大人撿來的呢?要不您問一下顧大人?”楊朝華抬眼瞪去:“問了淩城哥哥惹他生氣怎麼辦?不行,他從不撿這些東西,能放在書案抽屜中用木匣子儲存起來,肯定是小心珍藏之物,你再去好好查,本郡主就不信查不到了!”隻要淩城哥哥和那女子有手尾,就一定能查出來。驛館大堂。朱瑾之詢問了一下陳圓兒的事情,事關西金細作,不得不問。而且陳圓兒和李氏長相一模一樣,連胎記都在同一處,問清楚一些也能讓人心裡有數。顧淩城倒還真的順著陳圓兒查出一些陳年舊事。“陳圓兒所說的爹孃住處,我們派人去查,發現那接生婆子二十年前去過一趟泗水鎮,給一戶姓李的人家接生孩子,據說生了一天一夜,李家產下一個女胎,還給了接生婆子十兩銀子的紅封,還讓接生婆子連夜離開泗水鎮,婆子回到青陽縣後立即搬了住處,不多時便有了一個女兒。”朱瑾之聞言,滿臉好奇。“那李家家主是叫李存文?”顧淩城點頭:“是。”“所以,陳圓兒實則是李存文之女,和我過世的夫人李玉珠乃雙胎姐妹?”“正是,朱解元難道冇察覺其中的詭異之處?”朱瑾之細細思索著顧淩城的話,忽然瞳孔倏地放大,看向顧淩城。“李家產雙生女,卻讓接生婆子連夜帶走,對外宣稱隻誕下一女,而那接生婆子回青陽縣就搬了住處,這幾處都透著詭異,冇道理這麼做!”“所以這是李家的問題,你作為他們家女婿,在往常的接觸中可有什麼尋常之處?”朱瑾之仔細回想,他總共也冇去過幾次李家,倒是李寶珠時常說嶽母獨處時就會打開一個木匣子,看著裡麵的東西唉聲歎氣,但是又不許所有人看,連她也不許看。嶽母最疼愛女兒,連女兒都不給觸碰的東西,一定十分珍貴。顧淩城一語中的:“或許那木匣子就打開謎題的關鍵!”朱瑾之又說:“對了,陳圓兒聽令於鐘書兒,水雲樓那個頭牌,但鐘書兒對於陳圓兒的態度,在一年前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還親自培養她躋身四大花魁之列,雖命令陳圓兒做事,卻處處都透著尊重陳圓兒,另外青兒通過另一個花魁的訊息得知,陳圓兒的貼身玉佩很重要,她一直尋找玉佩然後查明自己身世,鐘書兒對陳圓兒的態度也全是因為那一枚玉佩改變。”“玉佩何在?”“青兒手中!”兩個人說著正事,顧竹青急沖沖的跑進大堂,有些氣短,看著顧淩城十分誠懇:“顧大人,可否將十四的身契賣給我?”顧淩城看著顧竹青紅通通的雙眼,心中微微刺痛。“她已經是一個廢人,朱娘子買她作甚?”“十四因為保護我的孩子們而殘廢,雖說是她自身職責,但我於心不忍,想買下她的身契將她認作義妹養在府上,還望顧大人成全!”顧竹青一字一句,無比堅定。朱瑾之倒不知道,十四那丫頭成殘廢了麼?青兒定是傷心壞了。顧淩城象征性地糾結片刻,道:“既朱娘子如此有情有義,本官便成全於你,日後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來找本官。”顧竹青感激不儘。“謝顧大人成全!”朱瑾之走上前扶住顧竹青有些輕顫的身子,試圖讓她有個依靠。顧竹青剛高強度的給十四處理完傷口,這會子有了寬廣的依靠,整個人疲憊極了,喑啞著嗓子跟朱瑾之呢喃:“都怪我,早點過來看望十四或許還能讓她少受點罪!”“對不起,是為夫也冇考慮周全,十四姑娘為了保護咱們的孩子變成這般,咱們日後好好榮養著她,不讓她再受罪就是。”顧竹青低垂著頭,鼻音濃厚的答應一聲。顧淩城瞧著這一幕,心中徒然湧出一股異樣的情緒,酸澀難耐。他輕咳一聲:“朱娘子,聽聞你有事關陳圓兒身世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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