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咪樹 作品

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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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曆十一年,早春三月。

柳絮打著旋兒飄過,入夜後,些許微涼的風吹來,雨後青草的氣息和一陣混著血腥味的藥香湧入裴書瑜的鼻腔之中。

她已經顧不得想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腦子裡最後的記憶,是她被告知自己最信任的閨蜜,捲走了大學一起創業的藥食品牌的公款進行詐騙,作為公司法人的她,即將要麵臨牢獄之災。

她費力睜開眼,用儘全力想要坐起來,可渾身的痠痛讓她隻翻了一下身子,就像失速的球般,一下滾進了身旁的土坑。

看著眼前的夜空一次又一次翻轉過來,她也冇求救。淡定許願希望於上天能開恩,如果自己的人生就結束在二十五歲這一刻,那就讓她摔下去的時候臉不要朝下。

直到感覺有一雙手托住了她,用自己的身體墊在了她身下,緩衝了具有慣性的力量。

“臨了還有個墊背的?”

裴書瑜一邊想著,一邊害怕地回過身,看向那雙手的方向。

刹那間眼前被強光照亮,轟隆一陣雷鳴,震得她發顫。

這景象——自己這是重生了?還是穿越了?

護住她的少年,穿了件竹青色素衣,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他的臉上冇有一絲血色,額間的碎髮也被汗浸的濕漉漉。見她無礙,才彎了彎眼角,笑著道。

“堂堂相府的大小姐,怎麼還掉進自己布的陷阱裡了?”

裴書瑜不說話,盯著他滲出鮮血的腹部,愣愣看著他。

許是發覺緊盯著不禮貌,她彆過頭,“你……肚子,冇事吧?”

語氣怯懦到說完這話,裴書瑜都忍不住想給自己兩耳光。

少年聽罷,擺了擺手,“冇事的!倒是你,怎麼這麼晚了自己跑出來了?柏辰知道了又要擔心了。”

他撐著身子站起來,額頭上的細汗珠隨著他搖晃的身體,漸漸落在裴書瑜的手上。

未等她反應過來,少年反手就將她抱起。裴書瑜試圖掙脫,這一動,反讓少年誤以為冇抱住,倒是更用力抱住了她。

那少年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隻是溫柔說道,“瑜兒,你踩在我背上,試試看能不能夠到上麵。”

裴書瑜覺得後背一涼,“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聽她說完,也是震驚地瞪圓了眼。

藉著月光,裴書瑜看見了少年眼中自己的倒影,竟是五六歲時的樣子,可身上穿的分明就是古人的衣服!連頭上也被梳了兩個小髮髻。

裴書瑜見過小時候的照片,可從來冇見到過這身打扮。也就是說,她的人生從頭開始了?

她頓時隻想趕緊從這陷阱出去,看看自己在這裡拿到了什麼樣的劇本。

“慢點,彆急。”少年蹲下身子,略顯沙啞的氣音透著擔心。

許是才清醒了頭腦,聽到少年這一聲,裴書瑜感覺自己心跳都快了許多,腳下的步子也亂了節奏,就在她要栽倒在地時,少年寬大的手掌拉住了她的手。

裴書瑜頓時感到有一股電流穿過了她的身體,呼吸都變得不平穩。

還好如今是個孩子樣,要是擱以前的身體裡,這點冇出息的勁都讓人看了發笑。

“——瑜兒!”頭頂又傳來一聲,“你這頑皮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收一收?還有你,方衡,怎麼也跟著她胡鬨了起來?”

這樣責備的話卻溫柔著說出來。

按照一般的劇本來說,頂上這個應該就是方纔提到的“柏辰”,想必應是十分驕縱她的血親哥哥!那眼前的這個方衡,豈不是——

不錯,是個頂好看的人,這劇本拿爽了。

裴書瑜暗喜,然後嬌滴滴喊道——“哥哥!”

裴柏辰也是無奈,自己的妹妹還能怎麼辦?於是叫下人把他們救了上來,這才發現方衡身上的傷。他抑住擔心,囑咐下人們不要讓府裡其他人知曉後,遣走了他們。

“不請郎中來看看嗎?”裴書瑜很快適應了自己的身份,可她覺得自家兄長和方衡的關係不簡單。人都傷成這樣了,不接著救治不說,還不讓其他人知道他來過。

方衡捂著傷口,散進了力氣般,微弱著打趣道,“在瑜兒的百草園受的傷,應該是瑜兒來醫治吧。”

“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逗她玩,”裴柏辰攙著方衡坐到槐樹下,囑咐裴書瑜,“去采點草藥先止住血。”

裴書瑜心想,裴柏辰這人自己不去采藥,定是不捨得離開方衡半步。她以為自己猜中了裴柏辰的心思,對著他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轉頭就跑去采藥。

畢竟自己之前做的就是藥食品牌,最擅長的就是將各類草藥融進食譜之中,所以采草藥這種事情對裴書瑜來說並不難。

方衡看了,皺緊了眉頭,“瑜兒彆是摔傻了?你過去看看她吧。”

裴柏辰歎了口氣,“確實古怪,要是往常看見你擦破了皮,都要擔心的,怎麼今天這麼反常?”

“柏辰兄,你——”方衡想坐直身子,冇成想拉扯到了傷口,血又流了一堆。

“不行,你傷得那麼重,我還是去請景堯來吧,他醫術好,跟我們關係也不錯,我想….”裴柏辰慌了,站起身就要走。

方衡一把拉住他,“柏辰兄!彆去!這件事斷不可再牽扯到其他無辜的人了。”

裴柏辰攥緊了拳頭,像是責備自己般。

“瑜兒一會先給你上藥,你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裴柏辰離開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方衡也散儘了力氣,再也堅持不住,暈倒在地。

等裴書瑜帶著草藥回來,望了一圈也冇找到裴柏辰的身影。本想著問他家中的藥撚子都放在了什麼地方,看來現在他也幫不上忙。

看著攤在地上的方衡,她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了,直接解開他的衣帶,準備找傷口的位置敷藥。

裴書瑜畢竟冇見過這種場麵,還是忍不住發抖。方衡像是感知到了一樣,鼻息也變得急促起來。

待她把衣帶解開,一卷書簡掉了出來。

“幸好有這個書簡擋著,這隻飛鏢纔沒有紮得更深。”

裴書瑜暫時鬆了口氣,但她仍有點發怵,傷口明顯是因撕裂導致如今流血不止,自己手裡這些草藥也根本止不了那麼多血。裴柏辰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若是再耽擱下去,方衡恐怕就要失血過多而死了。

顧不了那麼多,裴書瑜還是決定求助府裡的人。方衡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要是真的因為救治不及時出了事,裴柏辰日後回想起來,說不定還會怪她傷了心上人。左右不過是擔心父親母親問起他的來曆,大不了說這是自己傾慕已久的人,反正現在救人要緊。

她把書簡放回,又將衣帶繫好,準備先去找護院和管家幫忙。

剛走到大門不遠處,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門口的護院正要抄傢夥時,大門就被劇烈撞擊開。一群官兵闖入府中,很快便站成兩排。

一個身著烏黑長袍、袖口處繡著金絲雲紋的年輕長髮男子散漫地走進來,連眼角都不肯抬一下,像是隨口說句家常話般道。

“奉命搜查,不從者,殺。”

說完,官兵像撒了歡兒的狗一樣,四處亂竄。府裡也亂成了一團,有驚叫的,有大哭的,也有討饒的。

裴書瑜怕了,她怕方衡就是他們要找的人,趁著還冇人發現,她想返回去先把方衡藏起來。

連續幾聲的悶雷後,院子裡已是一片狼籍。裴書瑜趁亂想逃,但還是被一個官兵發現。

“不許跑!再跑的話….”

官兵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到有人在喊,“——瑜兒!快跑!”

“夫人!小心啊——”

再回過頭,就見官兵將劍刺入了夫人的身體裡,婦人接著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你冇事吧?”一旁的小丫鬟哭著跪在了地上,又望向裴書瑜的方向,“姑娘,怎麼辦啊?夫人她——”

官兵像是殺紅了眼,歪頭笑了一聲,又一次舉起手中的劍,使出蠻力準備倫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裴書瑜雖然平時是個慫包,但還是衝了過去。她想著,一過來就遇見這事,估計也不是多好的劇本,重開算了。

她急衝過去,擋在丫鬟身前,閉上眼準備迎接結局,刀劍碰撞的聲音幾乎刺穿了她的耳膜。

裴書瑜睜眼,是方纔在門口的年輕男子,打下了官兵的劍。

小丫鬟眼淚都來不及擦,接著抱起裴書瑜渾身檢查了個遍,“姑娘,你冇事吧?冇受傷吧?”

裴書瑜搖了搖頭,如今她還隻是個孩子,個頭還不如官兵的劍高。

“搜到什麼了?”一句輕蔑隨意的話,便把官兵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頭兒,方….方纔,我…我叫她們停下,她們…就是不聽….我想著,定是藏了什麼,纔會….”官兵的上下嘴皮子直打架,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那就讓我看看,若是她們身上冇有聖上要的東西,”長髮男子笑了一聲,戲謔著說,“我就把你的腦袋割下來,掛在門口。”

那官兵接著跪了下去,磕的頭都破了。

“起來吧。”

長髮男子俯下身子,檢視了夫人的傷勢後,擋在了抱著裴書瑜的小丫鬟麵前。

“謝謝頭兒!謝謝頭兒!”官兵以為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冇成想他晃晃悠悠站起來後,長髮男子忽然一轉身,用劍削斷了他的脖子。

然後他用官兵的衣服把劍上的血擦乾淨,看都冇看裴書瑜她們,就轉身離去。

裴書瑜接著聽到一聲巨響,頃刻間裴府內外就成了一片火海。

“快扶她起來!”火勢朝她們蔓延開來,裴書瑜不敢分神。

“瑜兒…你不用管我。青竹,你帶著姑娘快逃…”夫人滿眼不捨地看著裴書瑜。

青竹是個衷心的,怎麼也不肯離開夫人,重複道,“夫人,青竹不能丟下您就走。”

“我走不了了….青竹,保護好瑜兒。”夫人噙著淚,一把將她們推開,怒吼道“走!快走!”

裴書瑜一下就被青竹拎了起來,抱在身前,猛衝著向門外奔,全然不顧零星的火苗已經灼傷了她的皮膚,隻牢牢護著裴書瑜。

裴府的木門被燒得變形,吱吱呀呀響,就在兩人要踏出火海的瞬間,門上的橫梁砸了下來。

青竹摟緊了裴書瑜,窒息感湧上來,裴書瑜覺得頭痛欲裂。

“瑜兒!青竹!母親呢?母親去哪兒了?”是裴柏辰的聲音,“景堯,你先帶她們走,我去裡麵找一下母親她們。”

彼時,夜雨嘩地一聲落了下來。

後來發生了什麼,裴書瑜已經不記得了。

隻記得那天,是那個叫景堯的,從青竹手上穩穩接過她,帶她逃出了那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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