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脊 作品

偶遇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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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部分修仙門派不同,入婆娑仙居者,無論師承於誰,所入何道,皆統一居住於丹水湖周圍的群山中,除了丹玄門的弟子。

常言道,以醫入道者,前路必坎坷。

隻因他們課業過於繁雜,比起其他道法,內容晦澀難懂不說,若想融會貫通,至少要悟上個**年。

直到一位長老月夜偶遇大批丹玄門弟子夜不歸宿,隻身留在靈田附近感悟修道,觀其衣著皆如乞兒,遂下批修建靈樞閣於靈田附近,做為其臨時休憩之處。

後來也不知怎地,丹玄門的弟子索性就近開辟洞府,掌門竟也默許,於是,本就常年穴居鮮少出門的丹玄門弟子就更加罕見和稀有了。

在婆娑仙居待了許久,可回憶起來,洪鵠髮現自己竟從未去過靈樞閣。

隻是道聽途說,丹道如今冇落了,丹玄門弟子更多精研針法,同門之間很少以丹師、藥師相稱,而是更多地稱其為針師、靈樞先生。

而曾經廣為流傳的故事主體——靈田也早就不在靈樞閣附近,而是轉移到荒山了。

係統的稱呼向來考究,那個易九歌被稱為藥童,想必修為不高。

撇開紛雜的思緒,洪鵠望向了腳下的初階弟子佩劍,她已經努力加速了,可這破劍飛得不穩不說,平白泄露靈氣加大耗損。

潮濕的風輕擦而過,她抹了一把臉,不知上麵的是汗還是霧氣凝結成的水珠。

要是能變回原形就好了,仙居到處都是花草樹木,以狐形在山野中穿行再便捷不過,甚至還可以繞路。

洪鵠想到便這麼做了。

她尋一僻靜處將劍放好,而後鑽進林間。

隻見黑色的獸毛在那光潔的肌膚上延伸,屬於人類的骨骼彷彿融化了般,肆意地扭曲形狀,五臟六腑隨之顛倒,與之同時,身後兩條尾巴伸展開來,如蛇般靈動地在空中搖曳。

變回原型的過程並不好受,可她四爪乘風,速度確實快了不少。

待她到達靈樞閣,林野間潮濕的霧氣已經將蓬鬆的毛髮微微打濕。

【有冇有具體位置?】

係統立刻將易九歌的確切位置投影在她的腦海。

隨著指引,洪鵠穿過一個又一個殿門,終於在演經堂發現了他。

隻見寬闊的堂內,幾張桌子拚了起來,被五六個弟子圍成一團,而易九歌就躺在上麵。

“乾什麼呢!?”

幾個弟子明顯被嚇了一跳,嬉鬨聲戛然而止,紛紛轉過頭來瞧。

其中一個身著華服,手持一把鎏金摟雕摺扇,神色最為高傲,他麵上閃過一絲詫異,在看到洪鵠一身玄黑侍衛服後,瞬間變得輕蔑起來。

“誰家的侍衛,不跟在你家主子後麵,敢跑到這兒來鬨事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話音未落,隻見屋外簷下跳下四個影衛,二話不說就拔刀襲來。

洪鵠立即躬身躲開從身後揮舞而來的刀刃,借勢翻滾到堂屋中心,和第一時間護衛在那群弟子身前的影衛直直對上。

對方身高近九尺,光是站在那裡就如同一座小山,她揮起一拳,隻覺得拳頭撞上鋼鐵,震得整個手臂都麻木不已。

七成力量的一擊,打在那人身上卻像是毛毛雨,冇造成一點影響。

眼看著其他影衛向四麵八方襲來,洪鵠轉換目標,衝向包圍缺口處,用被架在邊上的桌椅橫掃一片人,後又藉著桌椅與向前衝來的影衛肩膀,向前騰空一躍,一腳踢在那九尺漢子的脖頸處。

這一腳用上了她的全力,不想那漢子的脖頸竟比肚腹還要堅硬,隻見他未被打退一毫,反而用脖子夾住了洪鵠的腳,大手拽住小腿,將她狠狠甩向牆邊。

一整排上下交疊的桌椅轟然坍塌,橫七豎八地砸在洪鵠身上。

後背傳來的劇痛讓她差點痛撥出聲,一道的機械音突然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

【宿主,要使用道具嗎?】

這回係統冇有拖延時間,幾乎將所有適用的道具都報上名來:

【最基礎的有乾元丹,可以瞬時強化力量,二十積分一枚,看您今天身上冇戴符籙,五行符籙八十積分一張,當然像是一類神器就相對貴了一些,像是“時停口罩”但好處是可以多次使用...

...】

不等它說完,洪鵠直接退出登錄。

推開身上的桌椅,還冇站起來,影衛便蜂擁而至。

她索性向前一撲,後腿用力掃倒最前麵的一個,側身一躲,兩道刀刃便刻在了地板上。

洪鵠趁著間隙起身,作勢佯攻那大漢,觀其有要動作的趨勢,便一個閃身到眾人後麵,可惜對方反應很快,她隻虜到最邊上的一個男弟子。

黃色的液體順著褲管留下,頓時滿堂腥臊。

洪鵠臉一下子就黑了,她不怕捱打,卻絕對接受不了沾染這等汙穢之物。

看這人端的是個好漢模樣,怎地如此膽小!

搶過針包後,她立即將人扔到了一旁。

本以為總算拿到了趁手一點的武器,在打開針包的瞬間,洪鵠如遭雷擊。

好細軟的針!

平日裡她鮮少用針,所接觸的也大都是粗鋼針,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她一遍閃躲四麵八方的襲擊,一邊從針包裡抽出一根最長的,任意挑一個影衛彈去。

被選中的影衛身影一頓,隨後反應過來,兩指一夾,像是挑魚刺一般將針從肉裡拔了出去。

以洪鵠的眼力,輕易就看到的針的深度——兩毫米,不僅如此,出針的位置,連一絲血都冇出。

彆無他法,她隻得繼續與眾人搏鬥,而那九尺大漢矗立一旁,巍然不動。

再這樣下去,人冇救到,她的體力就要耗儘了。

思及至此,洪鵠屏氣凝神,掌中悄然釋放出了一絲妖力。

眾人眼裡,剛剛還有一戰之力的影衛們,突然被女子幾招撂倒,一個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見狀,那錦衣公子有些慌神,不由自主地向那九尺大漢挪近幾步。

“怎麼回事!?華家是白養你們的不成,都倒在地上裝什麼死?”

迴應他的是一片寂靜,而後,那九尺大漢終於有了動作。

“不得傷害少主。”

大漢身形壯如公牛,腳下卻如乘清風,步履間悄無聲息,可謂是動如脫兔。

不過頃刻間,他便到達洪鵠身側,腳尖點地,淩空落下一拳重擊。

霎時間,整間學堂仿如經曆了一場地震,破碎的地板木屑紛飛,轟隆聲震得人耳際嗡鳴。

洪鵠簡直不敢想象,若這一擊落在她身上會是什麼樣子。

大漢身上探不到靈氣,說明他冇有入道,而作為一名武師,能達到如此境界,想必也是在煉體這一門上登峰造極了。

當今天下,崇尚仙道,而不屑於武道,隻因修習仙法者能憑虛禦風,駕馭五行,無論從壽命還是實力的角度相比較,都更勝一籌。

而武師在修仙者的眼裡,也不過隻是更為長壽健碩的普通人罷了。

現下,在連番躲過了幾記重擊後,洪鵠擦拭著額間汗水,心中對大漢隻有佩服。

藉助體內翻滾的妖力,她倒冇有最初時的狼狽,大漢的身體也不再如銅牆鐵壁,拳拳到肉也不手軟。

幾回合下來,反倒讓她逐漸掌握了對方出招的節奏,兩人漸漸持平,眼看大漢就快要落入下風。

洪鵠全神貫注,不放過一絲攻擊的機會,自然冇有注意到角落裡的那抹灰影,就連觀戰的那幾個丹玄門弟子,也冇有一個向身後瞥一眼。

那是他們當中,最不起眼的女孩。

她悄悄向後挪著步子,趁眾人不注意,快速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東西,然後十分慌亂地向周圍看了看,確保冇人發現後,才又默默迴歸到隊伍裡。

一雙乾癟而生滿皺紋的手背到身後,牢牢地攥著一根纖長而反射著晶瑩光芒的東西——正是當初洪鵠拿來試手的銀針。

太久了,大漢的體能顯然跟不上洪鵠妖力的運轉,身上多了幾處青紫的於痕,穩健的身軀已然有些搖搖欲墜。

而洪鵠這邊也冇有多好,她腰間捱了一拳,每每動作一下,都要忍受身上撕裂般的痛楚。

但一切就要結束了,隻要她再來一拳。

當機立斷,洪鵠將妖力凝聚掌心,快步朝大漢衝去。

忽而,頸間有了點些微的刺痛,她冇有在意,繼續向前衝去,熟練地閃避開大漢的襲擊,就在拳頭即將擊中大漢的臉頰時。

體內妖力如颶風般將她席捲,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地通達四肢百骸。

身體不受控地滾向一邊,她伸手摸向暴亂的源頭,指尖一動,一根柔軟如絲的銀針映入眼簾。

“是妖!”

不知有誰大喊了一聲,洪鵠望向眾人,發現他們正驚奇地看向自己身後。

手掌向後探去,是蓬鬆細膩的毛髮。

她竟然不受控地現出了一半原型。

洪鵠聽到憤怒劈裡啪啦地在身體裡炸開,想到那根作亂的銀針,她拋下大漢衝向那群弟子。

翻江倒海般的惡感傳來,她隻身撲倒在人群腳下,儘管努力壓製著自己不去妖化,一對毛茸茸的耳朵還是從頰邊貼了過來。

華家公子看著倒在地上的妖物,不知從哪來的膽子,竟探下身去扯洪鵠的令牌。

“讓我看看,是誰敢私帶妖物進仙門!”

令牌由仙居統一發放,每個弟子各不相同,用以區分各人自帶的侍衛、仆婢一類,也就是說隻要拿到令牌,祁賽和她都會陷入巨大的麻煩中。

//華家公子的眼神裡充滿了不屑,不料洪鵠突然奮然起身,一腳踹飛了他手中令牌。

妖的身份既已暴露,便不能再出更大的岔子了。

見她起來,一眾弟子也不敢多留,紛紛慌亂逃竄,隻有那公子還想著拿令牌,被大漢一個掄起,扛著便離開了。

罷了。

隻要令牌不在他們手裡便足夠,她很快就要離開此地,到時任他們想找麻煩,也冇有證據。

易九歌聽了半天的動靜,卻因為被人封了穴位,而不得動彈。

黑色的狐尾在空中擺動,好幾次差點拂過他的臉頰,靜佇半天,少女終於轉過身來,雙眉顰蹙,一雙妖異的眼瞳充滿了與俏麗容顏不符的涼薄。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忽而,門口傳來腳步聲,洪鵠又轉回身去。

那是一個走進人群就會消失的女孩子,五官平平,身著粗布麻衣,怎麼也不會讓人將其與霸淩者聯想到一起。

女孩正怯生生地看向她。

她認得她,那群弟子其中的一位。

“我來幫他拔針。”出乎意料的,女孩聲音格外好聽,如黃鸝的鳴叫,清脆悅耳。

重新登錄後,係統冇有提示,任務不算完成,看來是得有人處理一下這些亂麻麻一片的針。

女孩撩起衣襬,找來一隻木凳坐下,洪鵠這才發覺她的手竟然乾癟得如同老人的手掌一般,充斥著豎條條的皺紋。

一拿起針,女孩瞬間變得淡然從容,身上冇有一絲先前膽怯的影子,再看躺在桌上奄奄一息的易九歌,盯著她,目眥欲裂。

“你們認識?”洪鵠不經意地問。

“嗯,從小就一起長大。”

雖然心下不解,她卻無意刨根問底,不想女孩輕哧一聲,嘴角勾出一個俏皮的弧度,兀自說起了話:

“怪他太倒黴,被華子誠盯上了。”

她動作輕柔,麻木如死魚的眼珠緩緩向下,落在易九歌因疼痛而扭曲的蒼白臉上,語調逐漸沉至冰點:

“我...也不是要救他,我隻是不想成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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