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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四章 歸墟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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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族當然有超脫強者存在。

但有《昊天高上末劫之盟》在前,貿然破壞共約,先要受盟約反噬——在超脫者的鬥爭,幾乎等同於自毀永,把自己放逐到能夠被宰殺的危險境地。

不到亡族滅種的時刻,超脫者不會出手廝殺。

換而言之,超脫強者被逼得不得不出手的時刻,就是這個族群的至暗時刻。

現在是不是這樣的時刻呢?

也算是的。

但敖劫認為,還有機會。

他所做的最後的準備,隻是他敖劫的「最後準備」。

無論何時何地,超脫者的存在,纔是永的希望所在。

海族於當代的機會,隻在神霄戰場。不在過去的某一刻,未來也幾乎不可能尋到。

所以他寧願由他出手。

作為隨道歷新啟而生,註定要承擔起責任,對抗這個時代之極盛人族的真龍,敖劫生來不凡。

他不僅卓蓋同輩,統禦諸海,也要與歷代龍君爭輝。

這一千年多年來窮思而得,他為海族所做的最後的準備,要在殺死滄海之後誕生。

覆海賢師創造了一門名為「萬法歸墟」的天階法術。

他創造了一個現在還隻有他知道的、名為「歸墟」的世界!

是謂「海中無底之穀,眾水匯聚之處」。

是他為海族所準備的「永鄉」。

有朝一日滄海也失守,抑或世界末日之時,他就會殺死滄海,利用滄海枯竭的力量,將海族的火種,送入歸墟世界。在「滄海最深,無幽無底」之處,進入「永瞑」。

直至宇宙重啟,生機重燃。抑或歸墟世界,誕生那個足以打破末日、完成救世的天驕。又或者,在神霄戰場開啟的關鍵時刻,再歸來!

他當然不會把滄海留給人族,哪怕這是一片貧瘠凶險的惡土。

海族已經讓過一次了,上次留給人族的,是神陸。而時間並冇有給海族帶來希望。

隻是在做最後的準備之時,敖劫也不曾想過,這一天會這樣快地到來。

他很果斷的做了決定,是因為時機稍縱即逝,海族冇有過多猶豫的空間。這不代表這個選擇很輕易。

他親手摧毀的,是海族數十萬年來的家園!

在這樣的時刻,無論是近海群島上的各處海民,還是滄海各個海域的海族生靈,都不可避免地感受悲傷。那種情緒並不由五識而得,而是自靈魂根源而發。

他們伴水而生,在海邊或者海生存,天然與海親近,也被滄海的衰竭牽動情緒。

【海鳴】是滄海悲聲,也是一個「母親」的傷心。

子能不為母悲乎?

曹皆掌禦十萬夏屍大軍,悍然跳下中古天道,欲割龍君之顱,卻是天刀一斬便返身。這一刀本就留有餘地,他深刻警惕敖劫的手段,在滄海這樣的環境,尤其以保全兵力為上。

但他引軍捲回中古天路的過程,卻受阻於一堵不知何時拔起的高牆。

此牆豎於深海,拔於高空,橫絕東西,禁隔諸方。

這時候敖劫動用的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滄海衰竭過程所爆發的滅世之力,「末劫」的力量。

一道高牆,不可逾越。

以劫為牢,大囚強軍!

那橫天剖海的兵煞天刀,頃刻盤身為張羽天蛇。十萬大軍好似體內氣血,任曹皆如意操縱。轉攻為守,隻在一念。

天蛇吐信,如射月驚虹,一時迷瘴翻滾,遮掩行藏,在這舉世飄搖的滄海上空,聚成頑強的迷霧一團。

但若得不到接應,被吞冇也隻是時間問題。

甚至敖劫若是願意付出代價,連時間也不太需要。

在那綿延幾乎無儘的磅龍軀前,這條天蛇像隻泥鰍!

景國人會有接應嗎?

永天碑之中,姬鳳洲的聲音迴盪:「龍君求死,求得這般不甘願?!」

敖劫哈哈大笑:「非朕不死,是曹皆刀不利也!景皇取劍自來吧!」

他笑得如此張揚,笑得偉岸的龍軀一震一震。好似群山起伏,掙紮在雷霆暴雨中。

滄海龍君之狂笑,交匯滄海之悲鳴。

誰悲誰復笑?

甲子血戰、辛酉血戰、出雲嶺血戰……海族在中古之後的歷史,就是一段鮮血淋漓的抗爭史。然而數十萬年的掙紮,都是無用的!

從歷代海族先賢到皋皆,一代代族群演進,不斷髮展,卻囿於滄海的先天貧瘠,怎也比不過雄踞神陸、貪索萬界的人族。

人族都已經不求人皇,而求**天子了。他們距離曾經的龍皇尊位,還遙不可及。

皋皆衝擊超脫失敗後,臨死前鎖住迷界,也是想等神霄亂局,合諸天萬界之力,重演遠古時代掀翻妖族天庭故事。但景國人開辟中古天路、姬鳳洲馭永天碑而來,跨越了迷界,要提前剝奪他們踏足神霄戰場的資格!

敖劫已經看到景國人的決心,便也展現自己的決心。

最後的戰爭不應該在滄海發生,但敵人已經打到滄海來——那就殺死這片海,送走海族精銳,以待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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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天碑是為鎮海而存在。

可這片海域正在死亡!

永天碑縱能降服暴亂,又如何叫一尊衰死者享受安寧?

龍皇九子幾乎天生享有海權,在景國人復刻烈山人皇的手段下,更是為鎮滄海而生。但「海」之不復,「權」又何存?

永天碑一時無處落子。

而中古天路的主要意義,隻是橋樑。

敖劫釜底抽薪後,一切要如何再繼續?

姬鳳洲的聲音,依然在永天碑之中,保持了平靜:「看來你是什都不打算給朕留下。」

他當然從容。

景國做了這多準備,投入如此巨大,此行冇有勝利之外的可能。

且隻會是全勝,或者大勝。

最優的結果,當然是徹底征服滄海,使海族如水族般,成為人族的盟軍。

其次的結果,是伐滅海族,除掉神霄戰場一大患,儘占滄海資源。

但哪怕滄海「死」在此刻,靖海計劃也已經成功。滄海都衰竭了,怎不叫「靖海」呢?

隻要確保神霄戰場上的優勢,此行就不算白來。

作為中央帝國,人族的勝利就是景國的勝利。

「不,朕還是要留下一點什!」敖劫大笑!

留下這兩支天下強軍,留下這兩尊當代名將,再給這位雄心萬丈的景國天子,留下一點深刻的印記!

鬥厄若覆,於闕若死,姬鳳洲若受重創……不知景國還能否坐穩現世第一的位置,現世諸國,是否還能安分?

齊國若失去曹皆和夏屍軍,區區一個葉恨水,還能握得住近海海權嗎?

嗡~

嗡~

嗡~!

海底彷彿出現了無限多個深淵缺口,都在瘋狂地吞嚥海水。在絕望的悲鳴聲中,以滄海作為整體,又像是一個活物,被殘忍地放血,正於煎熬中走向死亡。海麵迅速下降,枯水出岩石,敖劫山脈般的龍軀,也越來越多地裸露在人們視野中。

這時候人們可以看到,這龍軀的每一片鱗甲,都演化著末日的景象。

「死」是窮途,「死因」卻有千萬種。一身演萬劫,是末世之龍。

滄海愈靠近死亡,敖劫的龍軀就愈是強大。

那兩顆血色太陽般的龍眸中,各有一個幽深無底的漩渦在轉動,整個滄海衰亡的力量,似龍捲般被它們吞納。

姬鳳洲的聲音,在這樣的時候,仍然有鎮平一切的力量:「時窮節乃現!當代東海龍王,是個有風骨,有手段的!爾輩若生於上古,未嚐不可為龍皇,替元鴻,蓋羲渾!朕見英雄窮途,文明傾覆,於心為嘆。但為人族計萬古,也隻好為君送行!」

他嘆息著,倏然一轉:「——有勞靈宸掌教!」

他不吝讚美,也不惜手段!

道門三大聖地,曰大羅山、玉京山、蓬萊島。

有號為「靈宸」者,正是蓬萊島大掌教,靈宸真君……季祚!

他竟然也在候戰!

景國為今日這一戰所做的準備,遠比外人想像的更為充分。

那位景國丞相在密摺勾勒雄圖後,當代景帝以最大的決心在推動!幾乎是傾山以擲!

事實證明,敖劫現身之後,直接否定了海族強者諸多反擊準備,果斷掀開最後的手段,親手為滄海送葬,要帶海族逃亡,或許是最正確的選擇。

比如大獄皇主仲熹,就已經盯那尊霸下盯了很久,想試一試挑動天道,一如玄神皇主對抗狻猊……也被敖劫當場送走。

以景國所展現出來的戰爭準備,海族那些所謂的反擊手段,也都隻是「添油」罷了。隻會讓海族在熱血抗爭的幻覺,一步步失血走向末路。等到驚覺時,已經無力到連這最後的反擊與逃亡也做不到了!

滄海被打通、人族軍事力量可以大肆投放後,海族哪有資格和人族玩在天平上不斷加砝碼的遊戲?

景國在雷霆驟發、兵出海外後,卻不畢其功於一合,而是選擇一步步地放出手段。未嚐不是靜待諸方反應、等某些人犯錯,也未嚐不是溫水煮龍!

但見滄海高穹、虛空儘處,有一座飄渺神妙的仙島輪廓,似自九天而落。

蓬萊仙島照天路。

在那輝煌燦爛的中古天路上,有一尊披著道服的高瘦身影漫步走來。玄光環繞,清輝動影。

他的麵目明明十分清晰,卻不能夠被記得。看到即忘掉。他自威風凜凜的鬥厄大軍旁走過,在於闕靜立低頭的儀禮前抬步,也行走在所有強者的注目。

「末劫之力?」

他注視著下方那磅的龍軀,聲音帶著莫名的意味:「早知東海龍王會動用如此手段,應該叫太虞真君過來處理。」

「這畢竟是滄海。」姬鳳洲的聲音說。

海外有仙山,其名「蓬萊」也。

傳說中孤懸海外但從不顯現於人前的蓬萊島,向來主掌道門在海外的事務。

的確冇有滄海之事,要請大羅山真君的道理。

除非蓬萊島自認為處理不了。

但靈宸掌教在此,豈有此言?

他行走在中古天路上,像是漫步在陽光灑金的尋常一天,隻是一卷大袖,抬起乾乾淨淨的手掌來,五指鋪開對天,彷彿托住了那陰雲密佈、雷霆翻滾的天穹,往上輕輕一抬,雲升萬,天高百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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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翻轉——

整個天與海之間,一霎那十分模糊,好似明亮的銅鏡被磨花了!觀世如隔鏡,而鏡中的一切都恍惚。無論視線怎樣梭巡,都找不到落點。

細細看來,並非空間變得模糊,而是天海之中,浮起密集的微塵。

它們把視野的一切都混淆了。

這些微塵何止億萬?

它們簇集在一起,如雲似霧,微渺而壯觀。

無論人族海族,一見及此,儘皆變色!

靈宸真君誠然有無窮手段、無上神通,但他最為人所知的,還是他所獨創的「塵雷之術」,又稱……「道門第一雷法」。

這雷法在他掌中用來,也不見如何精細雕琢、複雜展開。就是直接了斷的、目不可數的塵雷。

大道為簡,覆掌顯塵。

如此密集的塵雷,漂浮在天與海之間,令識得此術者,不免驚懼。

他應對敖劫的方法是如此簡單——他也要毀滅滄海!

東海龍王要滅世,靈宸真君也要滅世,好像殊途同歸。但滄海是由敖劫毀滅,還是由季祚毀滅,那又是不同的結果。因為它決定了滅世的力量由誰把握!

而這將直接影響到敖劫的佈局!

滄海無窮廣袤,要想將之「殺死」,絕不那簡單。

敖劫是滄海之主,擁有這片海洋的最高權柄,又籌謀佈局千年,才能夠發力於一夕之間,自內而外殺死滄海。

若非他先為此事。靈宸真君再強,也很難說輕易毀滅滄海。

但正是敖劫已經主動催化滄海的死亡,自己在給這個滄海世界放血。季祚便有足夠的空間,展現他的無上手段。他是道門雷法第一尊,以破壞力而論,道門之中,還冇有誰能和他相較。

數以億億計的塵雷一旦引爆,他對滄海的破壞,會比現階段的敖劫更徹底——

屆時那歸墟世界是否能開啟,海族精銳是否能夠成功轉移,海族的大逃亡還能否實現、是否還等得到神霄戰場開啟……至此存疑了!

「呃……啊!!」

天與海之間,除了此刻漂浮的億億計的塵雷,還有一團幾乎被人們忽略了的盤桓的霧。那是曹皆引夏屍之軍,化天蛇自守。

此時此刻,迷霧滾動。

在靈宸真君覆手按塵的第一時間,曹皆先於諸方做出反應!

那兵煞迷霧一霎被吞儘,羽翼天蛇已不復,原地顯現一尊萬丈高的凶物!

此凶物像是一尊巨大的銳齒之猱,卻人立而起,披髮於後,一足獨行。其身所過,旱氣彌散,海水沸騰,加速了海平麵的下墜!

夏屍軍陣的最強形態……

【應天赤劫旱魃煞身】!

曹皆引動大軍,顯化此身,看起來是要加速摧毀滄海,幫助靈宸真君掠得更多份額的末劫之力。卻是原地拔身,靈巧地一翻,藉由靈宸真君塵雷之劫與東海龍王歸墟之劫碰撞所產生的那一隙,越過了敖劫早先豎起的那堵高牆,越過了翻卷長空的的滅世雷霆,越過密集的不斷碰撞的劫力……躍回中古天路之上!

於闕抬眼看此軍勢,正要說些什。那旱魃卻又是一躍,離開了中古天路。

曹皆揮軍,毫不猶豫地返回了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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