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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知則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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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什麼?

薑望想起那無知無覺的一切,想起那巨大的孤獨感,想起冇有任何方向的跋涉……最後隻是很平淡地說道:「除了神魂逐漸消散的感覺,我什麼也冇感受到。」

無覺自然也無識。

五識皆空,當然什麼都不曾看到。

餘北鬥沉默了片刻,說道:「就此事我還是需要再向你致歉。雖然殺你是為救你,但躍出命運之河這件事,本身有著無法避免的危險。尤其是我也必須要身死一段時間,無法看護於你……」

「以命運之河而論,你的一生都在命運河水中,一旦脫離,就是失去了一生。這一生建立起來的所有,包括見嗅聽聞這樣的本能,也都消去……身如折翼之鳥,心如離水之魚……」

餘北鬥抬眸問道:「那種感覺,很恐懼吧?」

「死生之間,誰能無懼?」薑望的語氣很平靜:「芸芸眾生,我隻是其一。」

餘北鬥忽而笑了:「冇有看到好,什麼都冇有看到是好事。」

他搖頭唏噓:「知道得太多,未嘗不是痛苦的癥結。」

從他的語氣來看,短暫躍離命運之河的那段經歷,似乎還有別的什麼關節。但薑望翻檢回憶,隻有無知無覺的一段孤獨、神魂逐漸剝離的一段痛苦。

確實並未「看」到什麼。

關於幫他躲開燕春回那一劍的辦法。

餘北鬥說得很輕易,理解起來也並不複雜。

但讓人短暫跳出命運之河、又將人送回……此等手段,當真稱得上神乎其神。

非是一般的真人可為。

在那一掌按下的瞬間,薑望的確又驚又怒,不知餘北鬥為何突然下手,也深感被欺騙……但彼時所有的情緒都隨著生機一起,被那一掌按滅了。

在一位當世真人麵前,他冇有任何的反抗餘地。

「甦醒」之後,伴著感知一起迴歸的,當然也有憤怒。

隻是麵對餘北鬥這樣一位實力恐怖的當世真人,薑望不想自尋死路,故而按捺住了。

此時聽餘北鬥說這些話,解釋其人並無惡意、並非傷害,忍不住出聲問道:「真人既然說接不住燕春回那一劍,怎麼我看您毫髮無損?難道方纔,真人是陪著我一起跳出了命運之河?」

餘北鬥看了他一陣,笑了:「你真以為短暫跳出命運之河,就能完全瞞過一位衍道真君的注視?隻是因為燕春回的注意力,全在血魔和我身上,根本冇有仔細探查你的狀態,也並不在乎你的生死,你的『死亡』才能夠成立。如果我是帶著你一起跳出命運之河,那我們就隻能一起死在河岸邊。你知道命運之河的河岸是什麼模樣麼?」

薑望自然是不知的,因而隻能搖頭。

「最好不要知道。至於我為什麼看起來毫髮無損……」餘北鬥依然麵上帶笑:「你幫我做了什麼,你不記得麼?」

「命血?」薑望心念微轉,迅速抓到了關鍵,又問道:「埋在厭點的那團命血並非出自血魔,而是真人您的復生之本?」

「非也。」餘北鬥道:「那團命血若非血魔分出,怎麼可能瞞得過算命人魔?我這師侄,修為雖是不及我,卦算之道卻是精深,冇有那麼好欺騙。」

薑望幽幽說了一句:「隻有我好欺騙,對嗎?」

他這頗具怨唸的一句話,似乎完全冇能進入餘北鬥的耳朵,他隻自接自話道:「血魔來源古老,乃是滅情絕欲血魔功代行現世之身。溯其根源太難,要想徹底將其毀滅,也非我所能。燕春回立在超凡絕巔,他的飛劍當世最強,崩碎神臨血軀以化劍,非我能接。但好在,兩件事情同時發生。」

「我鎮壓血魔的同時,也與血魔糾纏一體。那時已做好準備,以血魔為盾。燕春回一劍飛來,隻好先殺血魔後殺我。對燕春回來說,都在一劍之中,也冇有什麼區別……但對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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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伏誅,血魔命血便失主,我早就以魂印潛在其間,你將之鎮在先天離亂陣的厭點,正好引發我的佈置。這邊肉身被滅,那邊就已抽取先天離亂陣的力量,使我借命血復生。」

「也就是說……」薑望難言驚嘆:「在斷魂峽發生的一切,全都在你的卦算之中?」

「誰能事事算儘?」或許是多少有些歉疚,餘北鬥這一次倒是很謙虛:「正是因為我在先天離亂陣裡有太多訴求,纔不可避免地出現漏洞,讓算命人魔有了可乘之機,引導四大人魔聚首,讓你陷入生死危局。恰恰是你以一敵四還勝之,才躍出此局,為我贏得關鍵一步。」

「原來我這麼重要嗎?」

「你當然非常重要!」餘北鬥很熱切地鼓勵道:「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你自己。你很優秀!」

「然後呢?」薑望問。

餘北鬥道:「然後我非常感謝你。」

這老相師把胸膛拍得砰砰響:「大恩不言謝,老夫記在心裡了!」

薑望麵無表情:「……哦。」

餘北鬥哈哈一笑,戲謔夠了,而後斂容問道:「你想要什麼回報?」

這是一位當世真人的回報!

此刻隨性坐在薑望麵前的這個老頭,是古老命占之術在現世的最高成就者,能夠在同時鎮壓血魔的情況下,壓製卦師,又在此基礎上麵對真君燕春回……還有能力乾涉命運之河。

絕對是現世最強的真人之一。

他能拿出什麼樣的好處?他的回報,會有多麼豐厚?

薑望不再是不識寶山的鄉下小子,齊國國庫都已進出過。以他今時今日的眼界,一瞬間就聯想到了很多。

餘北鬥能夠給予的好處太多,足以讓任何一個神臨以下的修士挑花眼睛。

他這個內府境的修士,哪怕是青史第一,也冇有瞧不上的理由。

但最後薑望隻是說道:「我雖然付了一個刀錢買符,然而您的護身符,是實實在在幫我擋了算命人魔的血占。這次您雖陷我於危局,卻也救回了我。這兩件事都是不那麼對等的交易,但在我這裡,算是扯平了。您隻需要把答應我的酬勞給我就可以。」

他隻要他應得的那一份,不多要,不少拿。

除此之外,不想與餘北鬥有什麼別的牽扯。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哪怕餘北鬥有再多理由。這種冇頭冇腦的所謂「合作」,一次就已經足夠。

他薑望的性命,不會寄托在任何人身上。餘北鬥儘可以神鬼算儘,但他卻無法甘為棋子。再多好處也不行。

餘北鬥當然聽得出來這種疏遠。

但臉上冇有任何不愉的神色,反倒笑得很是快活:「好,好。沾上我冇有什麼好事。薑青羊,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這是答應給你的道元石……」

他伸手往懷裡掏,掏了半天後,愣在那裡。

但很快又毫不尷尬地笑了:「哈哈哈哈。」

很自然地拿出手來,拍了拍薑望的肩膀:「緩兩天行不行?」

「你這是什麼眼神?」

「你覺得我餘北鬥會賴帳?我是那種人?!」

整個洞窟之中,不斷迴盪著餘北鬥的咆哮。

「什麼騙子?豎子無禮!」

「又不是不給,晚幾天怎麼了?完全不開竅!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老夫是差錢的人?剛纔儲物匣和那具肉身一起被擊碎了嘛!」

「什麼欠條!我輩超凡修士,打什麼欠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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