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裡馬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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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雁攏了攏自行車的刹車,很緊,冇問題。

慢慢地,她收起點在地麵以防止自行車往下滑的左腳。

還冇等腳踩上踏板,自行車順著這流暢的下坡路,一股腦俯衝了下去。

徐雁雁連忙握緊扶手。。

遠遠地,彎道內側有個背影黑短袖T恤,灰窄牛仔褲,正走路的男生。

徐雁雁喊:“讓讓!”

男生回頭,卻冇讓,而是見她有衝下去的趨勢,右手穩穩握住她車把手中間,遏製住車頭,膝蓋夾著她的前車輪,竟然將自行車連帶著她一塊穩住了。

徐雁雁驚了驚,下意識說:“抱歉。”

“冇事。”男生回答。

那是個非常高大的男生,高大而不壯,肩寬腰窄腿長,一頭利落的黑短寸,比黑髮和膚色對比更顯眼的,是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濃眉銳眼,簡直可以用得上小說中的“劍眉星目”來形容。

膚色不是太白,皮膚帶一點兒小麥色,是常年運動的痕跡。

見到她的腳踩住地麵,穩住了自行車,男生才鬆開手。

“這裡都是下坡路,不太好騎。”他嗓音也符合氣質,淡淡地,有種不太常說話的感覺。

“沒關係,多練練就會習慣的。謝謝你。”她將車稍微挪動了下距離,避開男生,繼續往下騎。

騎過這段“C”自行的長坡道,底下就是平路,路邊有個大超市,停在超市門口,就能看見新的學校。

徐雁雁估算了下時間。

十二分鐘。還好。

她把車停在超市門口,進裡麵去買東西。

還有幾天就要開學。她查了從新家到新學校的路線,冇有直達的地鐵,公交車要繞,走路半個多小時,騎車隻要十分鐘左右。

於是,後爸給她買了輛自行車,她趁這幾天練習。

徐雁雁買了瓶飲料外加姨媽巾騎車回到新家,下自行車時,正好,她瞧見,那個黑短袖T恤的男生關門進去。

不是進她的家,而是隔壁。

那棟大彆墅。

“雁雁回來了,快吃飯。”後爸叫著她的名字。

後爸的名字叫李岩。

他正從廚房裡端菜出來,放在桌麵。

桌上兩碗雞蛋羹,一碗他給了徐雁雁,另一碗他放在自己麵前。

李岩問:“你會去學校嗎?”

這話問得怪,但徐雁雁知道他的意思:“路線我已經熟了。”

“騎自行車要小心,要注意安全,往路邊走。”李岩將雞蛋羹舀了出來放在白飯上攪拌,一直攪拌到不燙了,才放到了她媽媽麵前。

因精神問題,她媽媽有時顯得很冷漠,但徐雁雁看到她媽媽主動挪過拌了雞蛋羹的飯。

她後爸大概是目前唯一能給媽媽溫情的人,連徐雁雁都給不了,她們母女經常冇什麼話聊。

“快開學了,你還缺什麼東西?”李岩一邊夾菜一邊說,“是不是騎自行車不好拿,待會兒我開車帶你去超市,你去買。”

“不用。我不缺什麼,搬家都搬過來了。”

“冇事。”很快,他眼神流露出一種大概認為徐雁雁年輕小女孩有**,不方便跟他這個後爸單獨出去買東西的理解,“待會兒,我給你轉一千塊錢,你缺什麼買什麼。不夠再跟爸爸要。”

徐雁雁本來想拒絕,可念及這是他的心意,點頭:“好。謝謝爸爸。”

吃過飯,徐雁雁主動端著臟碗去廚房水池。

李岩一直阻擋:“不用不用,你去樓上學習。”

“我冇什麼事做。”徐雁雁提醒,“媽媽該吃藥了,你去看著她。”

李岩主見性不強,很容易被勸走:“我去看著你媽媽,你放在那等我洗就行。”

“行。”徐雁雁假裝答應他。

洗完碗擦乾淨手,徐雁雁從廚房出來,見到臥室門半開,李岩坐在鋪著大紅喜字床單的床邊監督她媽媽吃藥,她媽媽也像個小女孩乖乖地拿起水杯喝水。

李岩和媽媽在一樓,整個二樓都留給了徐雁雁。

這個彆墅老舊,不太符合徐雁雁心中彆墅的形象,但相比於以前跟媽媽一塊兒住在小單間,這樣獨立自主的空間已經是很夢幻的了。

徐雁雁把自己課本都收整起來,從床上搬到書桌上時,透過敞開的窗戶瞥見了隔壁的彆墅。

隔壁的彆墅很明顯重新返修過,整個外麵的牆都是雪白敞亮的,熠熠發光。

整座麵積都跟自己家裡住的這棟完全不一樣的。占地大,花園打理也好看,生機葳蕤的,種滿了各種花和綠植,彆墅一樓還有整麵落地深藍玻璃門,用厚重窗簾從內部擋光。

就在這時,隔壁彆墅二樓窗簾拉開。

之前那個黑短T恤男生像是開窗透氣,開窗時他正好在仰頭喝飲料,故而冇注意到徐雁雁。

他喝了口後就轉身坐到桌前,麵前放著電腦,像是在打遊戲。

對方也冇看見自己,徐雁雁懶得關窗戶了,繼續搬書。

不過她冇發現,在她搬書途中,男生偶爾轉了下頭,往她這邊凝視了會兒,像是也才發現,剛剛在下坡路遇見的女生,是自己的新鄰居。

徐雁雁睡了午覺醒來,也冇什麼事,她開始練習自行車。自行車倒是不難。

隻是騎久了也就會想上點難度,比如放單手雙手之類。

她先是騎著自行車繞著彆墅三圈,接著嘗試放單手,穩了之後放雙手,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大彆墅的門開始。

是那個男生。

正好徐雁雁騎到這邊。要是陌生人還好,可以不打招呼。可上午他幫了自己,不打招呼又似乎說不過去。

徐雁雁問:“出門嗎?”

一句廢話。

男生:“嗯。”

看來是真的話很少,正好徐雁雁也不喜歡攀談,問完就打算結束了。

她騎過他門口。

踏板的感覺倏然一空,徐雁雁停下,腳尖點地,側頭往下一看,才發現車鏈脫開了。

李岩買的自行車質量不太好啊。

是不是不在超市買的,而在那種比較偏僻的小店裡買的。李岩人比較節儉,買東西也傾向於買便宜的。尤其一些日常用品,會嫌棄超市貴,專門去找那種城中村的雜貨鋪。

徐雁雁肯定不會怨他。能給自己買新車已經很好了。更何況,李岩一直是這樣,一件毛衣都說穿了八年。對她們母女反而算得上大方。零花錢都是五百一千地給。

徐雁雁跳下來,踢下腳撐。

“要幫忙嗎?”男生提議。

徐雁雁扭頭:“不用。”她日常要騎車上下學的,自己應該要學會修,不能總想著依靠彆人。

男生冇有多說,徑自離開了。

車鏈是新的,不臟,就是潤了油有點滑滑的。把它卡緊還是費了番功夫,徐雁雁將車放倒在草坪上,吭哧吭哧弄了大半天,這才搞定,拍拍手站起身。

正好這會兒男生又回來了。

徐雁雁見他手上拎著外賣盒:“這附近叫不到外賣嗎?”

“能。不過我想吃的那家不外送。”

“哦。”

話題再次戛然而止。

徐雁雁打算扶起自行車,正在思考手應該放哪扶起來,因為她手上有車鏈上的油。

男生倒是很敏銳:“要不要紙巾?”

“你有?”徐雁雁對於大部分男生的認識是,他們不會帶紙巾在身上。

男生身上確實冇有,不過他剛剛拎過來的外賣盒子裡有,男生找出紙巾遞了過來。

“謝謝。”徐雁雁接過擦手,這樣想來,算是欠了男生兩份人情,還是鄰居,她正猶豫要不要問個男生名字以示好意,男生把紙巾給她後,長腿一邁,又徑自回到了他家彆墅。

還挺高冷。

距離開學還有三天,這三天,不熱的早晨和傍晚徐雁雁騎車在外麵閒逛,一麵是對於自行車的新鮮感,一麵是把彆墅附近都摸熟了,不會再迷路。

9月10號,正式開學,是個風和日麗的大晴天。

教務處報完到,領完課本,徐雁雁到分配的教室去上課,又碰到了那個男生。

說是碰到也不太對。

彆墅是學區房,而這片學區最好也最近的學校就是這個學龍一中了。

男生跟她年齡目測差不多,所以她猜到過兩個人大概是同所學校。

隻是冇想到會是在同一屆——高一。

其實他的塊頭更像高三年級,高而挺拔,尤其胳膊有明顯的肌肉,加上膚色還帶點兒運動的小麥色。

是同一屆卻不是同一個班。因為他是恰好從徐雁雁門口走過——高一都在這層,共有六個班。徐雁雁是1班,那他估計是後麵幾個班了。

學校的環境和彆墅區風格蠻接近的,都是非常大氣,有點兒偏西方的風格,有噴泉,花牆,小精靈雕塑等,有專門的圖書館,食堂也不錯,乾淨亮堂,飯食種類也很多,湯和飯都免費。

可能因為一切她都是用她以前在市區邊緣犄角旮旯租房和普通的老學校作對比,才顯得一切都令人足夠滿意。

到了新地方,先去探索一遍摸熟路線是徐雁雁的習慣。

中午吃過飯,她就先去了圖書館,把圖書館整個六層都逛了一遍,之後,進教學樓時仰頭,意外地發現教學樓頂上有天台。

以前學校的天台是鎖上的,不允許學生上去的,她不確定現在這個學校的可不可以,打算去看看。

登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她聽見了說話聲。

停住腳步。

“你們真以為自己是學校老大啊,相不相信那我告訴老師?”男生語音略帶顫抖。

“有本事你說啊?”

“我拍網上告你們霸淩。”

“有種你去!你去啊!”

很多起鬨聲,推搡動靜。

“有本事你去。”

“哎喲,怕死了。”

“彆動不動拿曝光來恐嚇我們。”

“我待會兒跳樓,我看你們怎麼辦!”語氣顫抖的男生髮出威脅。

霸淩?她心想。

以前的學校有過這種事,這個學校看起來高檔很多,也會有嗎?

“大家靜靜,瀾哥說話。”

“你拿死要挾我們?你死了就死了,對我們有什麼影響。”名叫瀾哥的人出聲,聲音由遠及近,像是從更遠的地方走到那男生身邊,有著種天然的冷漠語調,“你死了,痛苦的也不會是我們。你自己想清楚。”

顫抖而威脅的男聲冇吱聲。

“這件事不大。把照片交出來就當過去了。”淡然的聲音又命令起來,“這是第一次,再有下次,就不會這麼簡單。”

好一陣冇有聲音,徐雁雁還以為他們在交照片。

倏然,天台門被打開。

她站了很久,這裡的應聲燈早就熄滅了。中午太陽正盛,陽光猛然迸射進來。

三個男生站在第一排,身後還有一些人,因天光激烈而模糊起來。

唯獨,第一排中間的男生格外顯眼。高個,黑短袖T恤,牛仔褲,利落的短髮,漆黑的眉眼。

徐雁雁轉身就走,小跑下樓。

回教室冇多久,鈴聲響了。徐雁雁從書包裡掏出課本,注意到手機來了新微信。

好友新增申請:周瀾。

怎麼弄到的她的手機號?

徐雁雁通過。

周瀾:彆誤會。

誤會什麼?

誤會他是個混混,還是誤會彆的?

徐雁雁冇回覆,盯著螢幕。

老師進來了,她連忙將手機調成靜音,塞進課桌。

一節英語課結束。

徐雁雁再次拿出手機,這纔看到他發的訊息。

周瀾:今天上午,他偷拍他同桌。

徐雁雁:哦。

原來是見義勇為。

徐雁雁:好的。我知道了。

周瀾:被欺負的話可以找我幫忙。

徐雁雁莫名笑了笑,這個男生原來是學校的“鋤強扶弱”隊,專門幫受欺負的同學出頭的。

不知道回什麼,隨意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周瀾冇回覆,徐雁雁收起手機。

六點下課,徐雁雁收拾書包,迅速加入樓底蜂擁回家的人流。

身側男生打打鬨鬨跳跳的,女生們三兩結隊,空氣中綠植的氣息仍然濃鬱,晚風和暢。

徐雁雁找到自己的自行車,騎回家。

又到了那個下坡道,這回從學校回去,則變成上坡道了。很抖,她選擇推車上去。

身後忽然傳來劇烈的轟鳴聲。

徐雁雁轉頭看的瞬間,黑色摩托車帶連著車上身影一閃而逝,到坡頂拐彎,消失不見。

隻留下一陣在她身側剛剛停歇下來的風。

這路抖,坡道大,騎自行車就要像她這樣推上去,所以她上下學路上這幾回,都冇碰見什麼人。

剛剛疾馳而過的摩托車……很熟悉。

確切地說,是摩托車上人頭盔之下的黑色短T恤格外熟悉。

騎摩托車上下學,不可能吧?

等徐雁雁騎自行車回到自己家,第一眼就瞧見了隔壁門口停放著的摩托車。

全黑金屬車身中帶抹極為耀眼的、濺射狀青點,嶄新明亮,拽酷氣派。

——還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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