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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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眼》的資方中有幾人與禾黍是老朋友,新參與的兩家投資商都是看在禾黍朋友的麵子上注資的,至於禾黍本人他們多多少少賣幾分麵子,但這次出了這種事兒,麵子怕是在錢麵前不管用了。

幾人閒扯了一會兒,關於換角重拍依然有很大的意見和顧慮。由於冇有確定的人選,新參與的兩家投資商撤了投資,氣憤地拍桌站起,打開門罵罵咧咧地出去了,關上門還能聽到他們的抱怨聲:“靠,怎麼那麼不知輕重,出事到現在了,連個合適的人選都挑不出來,那還叫停個毛線!”

聲音漸漸模糊,腳步聲遠去,離淵從門口收回視線皺了一下眉,好心問禾黍:“你真打算換角重拍啊?”

禾黍“嗯”了一聲,偏過頭問曹導,“李製片早上說有幾個人來著?”

“李燃,洛克,樓鵠白。”

不等禾黍說情況,呂曉便激動地說:“哎!這不是有樓鵠白嗎?那怎麼說冇有合適的人選?我跟你說啊,隻要他出演,我願意追加三倍投資,剛好那倆走了,我還再多給你加了一倍呢,怎麼樣,仗義吧。”

禾黍哼笑一聲,“可惜啊,他們三個都拒絕了邀請,樓鵠白是我們能請得動的人嗎?”

“怎麼不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冇有人會嫌兜裡的錢少吧,他又不傻,放著錢不賺。”呂曉說。

離淵嘖了一聲,看不過去拍了呂曉肩膀一巴掌,訓斥道:“你少說兩句吧。”

呂曉捂著胳膊叫疼,離淵看向禾黍,語重心長:“樓鵠白最近幾年聲名大噪,演技的確不錯,肉眼可見的進步,找他出演或許我們還不至於賠得太慘,他真的拒絕了?親口說的?”

禾黍知道他想說什麼,樓鵠白向來是脫韁野馬冇人管得住,挑劇本和角色更注重劇本和角色本身,要是不合他意,就算出重金求著他演他都不演,無論是誰,哪怕是大導演他也照樣不給麵兒。

那可是差一點就得影帝的人呢。有傲氣很正常。

禾黍心中長歎一口氣,沙啞低沉得不像正常人的嗓音響起,鄭重道:“換其他人吧,他在度假,短時間內回不來。”

他站起來,“事情談完了我就先撤了,頭疼,不聽你們吵了。”

“啊?你這就走了?”呂曉感到很失望,問。

“嗯。”禾黍已經轉過身朝門口的方向走了。

回到家在玄關換了鞋,踏上樓梯走到二樓時,靠近樓梯角一道虛掩的門裡透出來一絲明亮的光線,伴隨著遊戲的音效聲傳出來,禾黍上前一步,看見謝染正趴在床上抱著手機打遊戲。

禾黍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下午七點了,這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懶得問,直接拐個彎朝謝君豪的房間走,走到門口敲了敲門,三聲過後裡麵冇人應,他又折回去問謝染,打開門探個腦袋進去,“你爸呢?”

謝染忙著打遊戲哪顧得上他,眼珠都快黏在手機螢幕上了,快速回道:“出去了,他最近幾天都不回來了。”

“出去乾嘛了?”禾黍問。

“我哪兒知道。”謝染耐心已經用完,不耐煩地回答道。

禾黍若有所思,在門口站了好幾秒才關上門朝自己的房間走。謝染是謝君豪的兒子,而謝君豪是自己的恩師,之所以住在一起,是謝君豪提出來的,他擔心他再自殺一次。

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吹乾頭髮他看時間太晚就冇給謝君豪打電話。躺在了床上,閉眼想睡覺,但腦子裡被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塞得滿滿噹噹,怎麼也睡不著。

索性開始想重拍換角的事情。把能想到的男演員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還是冇想到合適的人選。除了樓鵠白。拋開其他因素,樓鵠白的確是這次補拍的最佳人選。請樓鵠白過來補拍,倒也不是不能試試,劇本發過去,能來則來,想拒便拒,說起來很簡單的一件事,隻是……禾黍閉著眼睛歎了口氣,隻是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任白把掘地三尺才找出來的演員名單發了一份電子版給禾黍,禾黍上下滑動著滾輪,一眼掃過去,都覺得不合適。

這時,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來解鎖,就看見任白髮了一條長達五十幾秒的語音。

禾黍點開來聽。

“我可是乾不動了,這些人可是好不容易纔找來的,您要是覺得還不合適,那我也冇辦法了,隻能厚著臉皮壯著膽子去找樓鵠白了,這是唯一能救全公司上下於水火之中的稻草了,我知道他可能不願意接,但是總得試一試對吧?萬一呢?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還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實現了呢?對吧?我覺得和做白日夢一樣,萬一萬一它真的實現了呢?”

他聽完給任白敲過去幾個字:我會把你打醒

五秒後,任白又發了一條語音過來:“來不及了,要打醒我也是樓鵠白打醒我,我已經給他把劇本發過去了!”

最後一句話重重落地,禾黍隻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耳鳴。他瞬間撇開手機,皺眉閉眼,下意識地用兩隻手緊緊捂著耳朵,然而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拉開抽屜擰開一瓶藥,倒了幾顆顏色不太好看的藥丸就水吞下去,耳鳴減弱了些。

他依舊皺著眉,瞥掃眼桌上的手機,任白最後一句話到底說了什麼?他隻聽到了樓鵠白三個字。

任白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這副樣子,以為他生氣了,便掂量著說:“頭兒啊,要不咱們就試試?最佳方案冇戲了再考慮其他的備選方案。我們不提彆的,就把劇本發給他看看,我…反正是已經把劇本發給他了,就看他來不來了,他要來了最好,他要冇來您再怪我先斬後奏唄。”

任白以前不是冇乾過先斬後奏的事情,禾黍對此反應不大,隻要能解決問題彆讓捅的婁子越來越大怎麼樣都成,他一般不會計較,但今天這次禾黍一反常態,臉越來越黑,眉心緊鎖,漂亮的臉此刻因為表情的加持更顯得有那麼幾分壓迫性,他皺眉緩緩站起來,問任白,“你把劇本發給他了?”

這樣的禾黍,讓任白感到陌生和恐懼,打從跟著他一起乾活以來,從未見過禾黍真的動氣。意識到自己闖禍了,當即垂頭道歉:“對不起禾總,我現在就…”

“這事情冇那麼簡單任白,”禾總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但冇有破口大罵依舊保持著一絲沉穩,“如果你是樓鵠白,一個差一點點就拿到影帝的演員,一個劇在籌拍的時候就冇有找過你,現在出事了纔想起你這個大腕兒,你把劇本發給他,就是在羞辱他,在告訴他,您在我們公司眼裡連曹家寧都不如。”

“這……用羞辱這個詞有點嚴重了吧?”任白說,“不至於用曹家寧和他比吧。”

禾黍黑著的臉色冇有一絲緩和的意味,就在任白心臟撲通撲通亂跳的時候,李製片突然像有緊急訊息似的連門都忘了敲,直接推開門兩步走到禾黍辦公桌前,眼睛賊亮,“禾總禾總,快看微博快看微博,樓鵠白答應出演了,這下我們賠不了了!”

禾黍蹙眉看了他一眼,任白激動地問任白:“真的假的,我劇本發過去還不到半小時呢?這麼快就答應了?”

“千真萬確,我騙你乾嗎。”任白說。

禾黍在他倆反覆確認訊息真假的時候坐下來,打開微博。

樓鵠白上了熱搜。

而他發的微博內容很有他的風格。

——暴風眼我來了,等我喲!

配圖是暴風雨的劇本封麵。

下麵的評論很有意思:

———啊?樓大爺,您是不是又睡糊塗了,為嘛要去接這麼個三無電影?快醒醒啊。

———紫荊花樣剛起步,能有什麼實力,乖,咱不拍了行不?

之前二無的劇本,現在在網友眼裡已經發展成三無了。

他切出去,換到了暴風眼的官微,點蠟的人更多了,來罵他們不要臉的人也更多了。被攢到最高的一條評論竟然是樓鵠白本人發的,還@了禾黍,“禾總可否親自來機場接我呢?”

李製片剛那會已經把手機翻出來,找出樓鵠白髮的微博給任白看過了,這會兒恰好也翻到了官微看到了樓鵠白@禾黍的那條評論,頓時提議道:“接啊!這麼大的腕兒當然要接了!禾總!”

明明是好訊息,禾黍臉上卻不見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反倒多添了一層顧慮似的。這樣一來,任白和李製片雖然內心有些隱隱激動,卻也隻能剋製著不在麵上表現出來。

他們齊齊告辭,但李製片為了工資又折回去趴著門檻,探個頭進去,可憐巴巴道:“禾總,您就當是為了我們不被餓死吧,他指名道姓要你去,您要不去,依他的性格,冇準等不到你就又飛回去度假了,以後就是想和他合作都合作不了了,您就,就行行好吧。”

他雙手合十對著禾黍拜了拜。

任白揪著他的衣領有些看不過去,但下一秒兩顆頭湊到一起,朝禾黍賣乖,央求道:“禾~總,求求了。”

禾黍麵色不善地抬眼看向他們,他倆立刻識時務地說:“我們先撤了,您忙。”

一門之隔的屋內,禾黍一隻手斜撐著額頭,另一隻手的手指放在手機螢幕上,心不在焉地小幅度上下劃動。

還亮著的螢幕上是呂曉剛剛發過來的那幾條訊息:

“我靠,你是怎麼說服他的?怎麼快就答應來演了,禾黍你是不是用了什麼計謀?”

“算了不問了,他能演就成。”

“哎,我剛看見他好像@你了,要不你屈尊去接一下?”

“哎呀,大家都是朋友麼,他當初用了你的歌做他那部自編自導自演的片子的同名主題曲,你不很爽快地同意了嗎?”

“親,回話呀!寶寶!”

滾!看到最後兩個字禾黍在心裡罵道,他擱下手機不打算搭理呂曉這個二百五。樓鵠白為什麼會突然接下這個角色,他不想猜也無心去猜,不過他既然答應了,作為紫荊花樣傳媒的ceo當然覺得鬆了一口氣。

今天早上他還在憂愁如果實在找不到演員,就隻能去投彆的好片子。可惜如今電影市場不景氣,一眼掃過去,都是大投資質量奇爛的流量演員注水的爛片,他要想賺錢恐怕有些難度。

《暴風眼》的劇本的確不錯,淘汰了曹家寧,唯一適合出演洛枳的男演員還是樓鵠白……隻可惜事情冇那麼簡單。正發愁呢,樓鵠白突然發了微博說自己願意接,這無疑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員工不用被扣工資,依照樓鵠白的觀眾緣公司也能賺到不少。

但是……禾黍心裡總覺得不安和彆扭。

“叮!”

手機微信跳進來一條訊息,他的思路被打斷,蹙眉點進去一看,是離淵發過來一條資訊。

——既然答應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彆太順著樓鵠白。

離淵和呂曉朋友歸朋友,但生意也畢竟是生意,遇到這種事兒冇有和他講重話已經很把他當朋友了。

去還是不去?

禾黍死死盯著螢幕,緊蹙著眉,手機螢幕上倏地出現了樓鵠白那張混不吝的笑臉,他一時難以抉擇。

又不是和樓鵠白有什麼深仇大恨,全公司的人都等著他做決定呢。樓鵠白給他搭了台階…

他思忖片刻,大拇指敲擊螢幕重新點進《暴風眼》的官微,猶豫了很久才深呼吸一口氣,做了個重大決定,調出鍵盤迴複樓鵠白:機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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