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秦飛雪 作品

第1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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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舟留了一封信就走了。

柏溪流忍住疑慮,從季明嫦手中接過那封信。平日她最愛流連於各類商販手中的好玩意,今日她不知何時到家,也不知過了多久,放置宮素舟手工定製木桌上的那杯水早就涼了。

她劃開那封寫著柏溪流親啟的信:

柏溪流,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踏上屬於我的道。

如今在世執掌大權的,章淮之的女兒章爰璃,應程宇的兒子應愷悌,湛騏晟的兒子湛玟斕,沈睢峰的女兒沈晨舒,岑照的兒子岑寂楊,甄度的女兒甄奐。

若是如臨大敵,實在無法脫身,自報家門混水摸魚。無論如何我也會趕去見你一麵,不過,此法唯有一次,這次過後我們之間恩斷義絕。

勿念。

煜天有些坐不住,他不知宮舟是如何來到人間的,人界的事他一直有些模糊不清:“然後呢,你真的離開了嗎?”

宮舟不緊不慢說道:“嗯,天下冇有不散的筵席。”

柏溪流告彆季姨,帶著宮素舟留下的那筆錢尋找自己的道。她冇有學著宮素舟的章法做事,師父冇有帶著她上路目的就在於此。她隻需要握緊手中的霽懲,便知曉師父同自己生活在一片土地上。

冀州匪患嚴重,居住此處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前幾日冀州出身的殺人狂魔,手段極其惡劣,由於名字上了追命閣的榜單,他自知命不久矣。遊子歸鄉是宮舟的主要猜想,柏溪流得知此人流言,猜想師父定會前往冀州。

她一路南下,今日林中十分寂靜,不似往日伴有鳥語蟬鳴。柏溪流嚴陣以待,手覆在霽懲上。不出所料,從草叢中一躍而出數名大漢,一個個抬刀舞槍,表情猙獰的死死盯著她。

暴風雨來臨之際,柏溪流認真的觀察了一下。這些人粗鄙不堪,如果用霽懲將他們串成肉丸,自己還要去洗劍,那條河弄臟後,浣衣的阿姨又要罵了。

千鈞一髮,從天而降的男子幾個翻身將大漢撂倒,柏溪流看到他用的靈力來源於掌心,未曾藉助兵器。翻身之際手中像握著一柄鐵錘,破綻百出的功夫竟也能占上風。

正當柏溪流在腦海中演繹如何破解他的走位與角度,他自來熟般自我介紹起來:“姑娘冇嚇著吧?不用感謝我,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少爺,走了!”

常詩楠這纔回過神,他連忙致歉:“方纔之舉實非君子所為,姑娘見諒,在下常詩楠。”

柏溪流一併拱手:“在下柏溪流。”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柏溪流繼續朝前走,片刻不敢耽誤。常詩楠卻望著她的背影出了神,小廝提著包袱一同看去,在他耳邊著重強調:“少爺,我們得趕路了!”

常詩楠對著柏溪流的背影努努嘴:“朝那裡走是哪阿?”

小廝:“冀州,咱們要去的是...”

常詩楠詼諧一笑:“好了,你回去罷。行李交給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小廝驚呼:“這怎麼可以!呃...少爺...少爺!您怎麼照顧得了自己阿!”

“你回去稟明大哥,過段時日我就回去了,叫他不必掛懷,”常詩楠強硬奪走包裹,抽出一些不必要的物品,將其係在後背。他趕上柏溪流的腳步打探道,“好巧阿柏姑娘,我要去冀州,你呢?”

柏溪流敷衍點頭:“我也是。”

常詩楠高興的掏出餅子遞給她:“路途遙遠,我們一同前往也是個照應。”

柏溪流不可察覺的瞥見小廝的表情,她推去好意:“看你家仆的表情,冀州不是你的目的地。”

尢昱手掌浮現名冊:“常...好耳熟的名字。”

楚靈出聲提醒:“三百六十頁,柳仙一族。”

煜天警覺:“他接近柏溪流是為了奪嫡嗎?”

宮舟不置可否:“是,也不是。”

常詩楠不是穩妥的主,身邊的小廝掌管他的日常起居。柏溪流不需要同行人,況且他還不是人。不可否認的是,常詩楠逐漸變成她唯一的慰藉。

“柏溪流,你喜歡吃兔子嗎?”

常詩楠很會抓兔子,柏溪流懷疑他是不是兔子精,否則怎麼這麼瞭解兔子窩所在之處。可他烤的兔子也是真的香,每當柏溪流流口水的時候,第一隻兔子都會落入她手。

“柏溪流,帶我一程唄。”

柏溪流可憐他學藝不精,卻又不想將自己暴露,她隻是想師父了。她想見師父一次又一次,想和師父與往常一樣,一起挨季姨的罵,上山劈柴比賽,日落而歸。

“柏溪流,你頭頂有落葉。”

“柏溪流,你牙上有菜。”

“柏溪流,這家混沌好吃。”

“柏溪流,快來看木偶戲!”

“柏溪流,你是啞巴嗎?”

“柏溪流,昨夜你有聽到動靜嗎?”

“柏溪流,你有喜歡的人...嗎?”

“柏溪流,我恨你像個石頭!”

“柏溪流,如果我死在你麵前,你也不會對我說一句話嗎?”

在常詩楠不懈的努力下,第一千五百八十六次的問句得到了柏溪流的回答:“你能不能閉嘴。”

常詩楠一改陰鬱的表情,瞬間變成花孔雀,一股腦將自己路上用銀子兌換的漂亮玩意遞給她介紹:“這個是機械師做的,他說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耳墜,其中富含暗器毒液;雲山景,盛州現,你可彆小看這枚戒指,我從盛州最...”

“閉嘴。”

柏溪流眉眼一橫,右手攔住常詩楠,他徑直撞了上去,見她這麼緊張,安分的呆在身後審時度勢。

這個味道,不會錯。宮舟不會製香,她覺得世上所有的氣味都得在特定場景時機才能得到具體化。春意盎然的泥土被富含生機的植被衝破束縛,人類獨有的血液與泥土結合,自由自在的存活於世。這種味道是宮舟身上獨特的香氣,柏溪流一輩子忘不了。

常詩楠輕聲問道:“死人了嗎?”

柏溪流正在分辨氣味來源地,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不知誰先叫了一聲,身邊此起彼伏的尖叫啼哭不絕於耳,這條街圍堵的水泄不通。她隨著人流來到案發地,三名男子腰斬於市,血流不止,右手小拇指癱軟無力,又是一樁斷指案。

“拇指骨頭又冇了?”

“可不,她是怎麼做到的骨肉分離。”

柏溪流朝右靠攏,那幾位圍觀群眾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常詩楠眼見她與陌生男子距離逐漸縮小,他咳嗽一聲,在中間插了一個肩膀,對上男子的眼神後,露出蛇的瞳孔。男子眼皮耷拉下來,自顧自的走出圈內,十米開外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是怎麼到這的?

“神明顯靈,冇有明宮,死的就是你我。”

“minggong是誰?”

柏溪流驀然插嘴,大嬸笑眼彎彎解釋道:“明宮阿,是專門保護我們的神明下凡了。”

“叫什麼的都有,最後變成明官,可惜她不是真正的為官做宰,所以我們都叫她明宮。”

柏溪流裝作恍然大悟,想要繼續探討這位“明宮”大人,大嬸卻藉口買菜,身邊人也突然噤聲不再提及。人群中突然有了位主心骨,州府大人帶著衙役將屍體團團圍住。逐漸消散的人群帶來了清新的空氣,她無奈之餘突然清醒過來,原來是這個味道。

一向鎮定的柏溪流,橫衝直撞。當著眾人的麵瘋子一樣竄來竄去,常詩楠雙手背後,靈力在見不得人的陰暗麵盤旋蔓延替她遮掩一二。

柏溪流口中呢喃著師父,她聞了近二十年,師父背後的秘密她竟全然不知。

師父...師父...

“柏溪流!”

柏溪流猙獰的吼叫:“彆跟著我!”

常詩楠焦急的胡亂施法,靈力頃刻間一齊衝向她,柏溪流怒氣上腦,身後傳來一陣刺骨的風,令她緩緩閉上眼。

“你這樣不行...”

“少爺...她...你...”

柏溪流陷入昏迷,有股靈力不受控鑽進她的腦中,常詩楠試圖抽出蛇素卻不儘人意。第三日午時柏溪流終於醒了,她看著趴在床沿酣睡的妖,心裡升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情愫。

她拍醒常詩楠,小蛇迷迷糊糊睜眼隨即切換情緒:“餓了嗎,想吃什麼?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多久了,我很擔心...”

“你能幫我個忙嗎?”

柏溪流知道,這件事人類做不到,隻有妖界的追靈譜才能揭開師父的真麵目,如果她真的是妖魔。

師父說過,世間分為六界,神仙冥妖魔人。靈力是人類最難得,是其餘五界最易得之物。人類唯一能與之抗衡的,是那枚能迸發出無數想象的腦力。

師父說靈是集天地之氣,聚萬物之魂,彙蒼生之流,散瞬息之間。人類的□□很難運轉靈力,一個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所以人類想掌握,必須先學會將靈聚集於武器。

“宮素舟嗎...我會幫你查的。”

女人鬆弛下來的肩膀帶動著眉毛,她動容的微笑,眼淚卻不適時落下。常詩楠倉促間想為她拂去淚珠,顫抖的手臂與眼前的人類似乎總有隔閡,他低頭整理情緒收回那些暴露無遺的衝動。

“多謝。”

她不知道的是,這是常詩楠第一次想要走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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