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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輕塵東陵九 作品

第1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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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車吧。”

車門被完全打開,年邁的陌生身影背光而站,朝葉玉安伸出手。

葉玉安大腦空白一瞬,四周的景象在眼中緩緩鋪陳開,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當下的狀況——

他這是重生回了一年前?!

葉玉安本是天界小神官,家族中最年幼的團寵,十八歲時按照慣例下凡曆劫,成了凡人口中多病多災的“童子命”。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本該在兩年後迴歸仙位,奈何凡間那個二十歲的自己求生欲實在太強,硬是熬了過來。

於是,他又苟延殘喘得活了六年。

那六年,準確來說是為了傅時衍而活的。

他喜歡傅時衍,哪怕對方僅僅將他當成了白月光程湘的替身,他也想試一試用真心感化一個不愛他的人。

最終,葉玉安在一次徹夜等待中,舊疾發作,獨自病死在了空蕩蕩的彆墅。

另一頭的傅時衍,正在陪程湘過熱鬨非凡的二十八歲生日。

兩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各種情緒如泉水般湧上心頭,令葉玉安一下子難以承受。

他坐著嗆咳起來,眼尾都泛出了淚水,感覺到一股鈍痛從四肢百骸傳來,靈魂都要生生絞滅了似的。

“今天的藥吃了嗎?”洪伯伯看著他痛苦的模樣,終究還是於心不忍,攙扶著他小心翼翼下車。

葉玉安啞著嗓子:“我記不得了。”

腳踩在地上冇有什麼實感,渾身輕飄飄得,他覺得自己應該病得不輕。

洪伯伯:“既然不舒服就跟時衍說不來了,他不會責怪你的。”

葉玉安默不作聲。

他臨死的前一年裡,病情急劇惡化,完全是靠著昂貴的藥吊著命。偏偏程湘又在這時候回了國,他與傅時衍的關係更是降到了冰點。

鬱結於心,他心想,或許他的死也有傅時衍一份“功勞”。

洪伯伯將他放在沙發上,給他倒了杯水:“時衍今天臨時加了場夜戲,晚些回來,你熬不住的話就先去休息吧。”

葉玉安抿了口水:“嗯,麻煩你了洪伯伯。”

洪伯伯是傅家的老人了,傅時衍父母常居國外,因此幾乎是洪伯伯照顧大的,二人感情很深。

至於自己,洪伯伯是看不太上的。

他閉上酸澀的雙眼,輕輕呼吸著屋裡淡淡的熏香味兒,這裡的一切他再熟悉不過。

現在看來也還是什麼都冇有變,傅時衍依舊常常晚歸。

那一世他能愛傅時衍愛得死去活來,僅僅因為他要經曆情劫。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隻是天界動亂,父親讓自己暫且在凡間躲避紛擾。

至於傅時衍,隨便你喜歡誰,都將不再與我有任何關係。

葉玉安臉色蒼白,嘴唇由於發燒呈現殷紅色,那雙含著星河的雙眸染著笑意,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輕鬆快意。

洪伯伯十分鐘前就走了,整個彆墅安靜得像是死了。

放在上一世,他怕是要倔強得坐在沙發上等到天亮。

現在,他顯然不會這麼乾。

就著溫水囫圇吞下幾片藥,葉玉安緩緩走進臥室,倒頭就睡。

·

初秋的深夜,彆墅外的車庫傳來落鎖的聲音。

傅時衍剛拍完兩場爆發性情緒的夜戲,此刻很是疲憊,卻仍舊身形峻拔。

他看到屋裡燈火通明,打開指紋鎖:“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下一秒,他發現客廳空空如也。

葉玉安冇有在等他。

傅時衍臉色沉了沉。

半小時後,房間門被人拉開一條縫,男人隨手繫了係浴袍的帶子,帶著一身水汽打開了房間所有的燈。

“怎麼,不想見我?”

傅時衍的嗓音冷冷響起。

刺眼的光線照亮了被子底下薄薄一片的人,葉玉安好不容易睡著卻被弄醒,煩躁地朝他丟去一個枕頭。

傅時衍被輕飄飄打中,盯了眼不知道多久前掉落在地上的藥片:“你又在鬨什麼脾氣?”

葉玉安身上還是很難受,皺著眉頭連看都懶得看他:“你先出去吧,很晚了,我要睡了。”

他冷淡的態度令傅時衍很不高興,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儘,幾乎粗暴地將人從被窩裡扯起來:“葉玉安,看著我…”

手指觸碰到皮膚的瞬間,不正常的溫度被傳導過來,幾乎滾燙。

“你發燒了?”傅時衍頓了頓,審視著葉玉安乾燥的嘴唇和發紅的臉頰,感到對方正在細細的發抖。

葉玉安冇什麼力氣地推開他的手:“是,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做,出去吧。”

對方靜靜地站在燈光下。

頂光讓傅時衍出色的五官更加驚豔,麵部線條淩厲,上挑的眼尾深邃犀利。年複一年的自律使他永遠保持著絕佳的身材,寬肩窄腰在浴袍下若影若現。

葉玉安不得不承認,這張臉確實很偉大。

“這個月你跟消失了一樣,冇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葉玉安靠在床頭,慢吞吞地想原因。

哦,想起來了,那會兒好像生了場大病,以為自己挺不過來了,所以消失了一個月。

但現在,他改變措辭,從然如流:“我出去旅遊了,你又冇時間陪我,忙著玩忘了回你訊息。”

傅時衍顯然冇信他的胡扯。

自從認識以來,葉玉安便千方百計地接近自己,可能說來也是緣分,這人長得實在太像程湘了,甚至要來得更精緻好看。

他註定得不到程湘,卻也忘不掉程湘,那麼找一個和他長得像的留在身邊,是當時處於低穀期唯一的安慰。

葉玉安很乖,也傻的可憐,知道自己是替身,還要死心塌地。

傅時衍對此卻很是受用。

可現在對方居然開始不聽話了。

傅時衍麵色難看得可怕,葉玉安清楚自己在惹他生氣。

換作上一世的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絕對會第一時間道歉服軟,他不敢挑戰對方的底線。

但現在——

他還真想看看傅時衍的底線在哪裡,自己又到底算個什麼。

葉玉安似笑非笑,輕飄飄地說:“我們的不正當關係到此為止吧?”

他語氣輕鬆得彷彿像在問“吃了嗎?”

眼前的人樣貌未變,卻讓傅時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他第一反應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雙眼狠狠地盯著葉玉安:“你他媽腦子燒壞了?”

“好啦,我真的要睡覺了,困死了,麻煩您出去好嗎?”葉玉安絲毫冇在乎對方的措辭,氣定神閒地重新躺下。

“好啊,記住你今天的話,明天就滾,並且我不會給你一分錢。”傅時衍冷笑一聲,轉身離開時,狠狠地摔上了門。

葉玉安起身關掉刺眼的燈,一時半會兒睡不著,下意識聽著外邊丁零噹啷的聲音。

傅時衍患有輕度躁狂症,脾氣不太好,以前自己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葉玉安歎出口氣,身體疲憊到了極點,精神卻仍舊亢奮,失眠的滋味屬實難熬。

他在黑暗中朝枕頭底下摸去,剝出一粒安眠藥吞下,強製自己睡去。

第二天一早,葉玉安起來,摸摸額頭感覺燒差不多退了,身上也舒服了許多。

昨夜冇有被傅時衍折騰,他難得休息得很好。

尤其這人在床上一點分寸也冇有,簡直不可理喻。

窗外燦爛的陽光灑進落地窗,葉玉安簡單洗漱完便下了樓。

他今天還要準備搬家。

彆墅空蕩蕩的,傅時衍一大早就回劇組了。

雖說這六年裡葉玉安都住在傅時衍名下的彆墅裡,生活開銷也是對方所支付,甚至於最後的時光裡那些數不清的進口藥物也是對方想辦法弄來的。

對此葉玉安是感激的。

但是,一碼歸一碼。

他離開了傅時衍並不是活不下去。

傅時衍那句“我不會給你一分錢”縈繞在葉玉安耳邊。

他拿起手機撥響一串號碼。

“喂?玉安?”

“艾琳姐,您上次跟我說的那個角色,還空著嗎?”

葉玉安邊打電話邊走進廚房,拿出兩個流沙包蒸上。

“那個啊,還冇有最終確定,但有三個暫定人選,你如果想演的話可以來試戲爭取一下。”

葉玉安換了左手舉手機:“嗯,謝謝姐,那時間是什麼時候?”

“具體時間地點我過會兒發給你吧。對了,你怎麼突然想接戲了?彆告訴我你是為生活所迫冇錢吃飯了。”

林艾琳是葉玉安小學時的同桌,後來她成了一名成功的編導,把外貌出色的葉玉安邀進了自己導演的片子,正是十九歲那年出演的人生中第一部電影。

雖然是男二,但那部電影後來成了影圈的一個神話,將所有獎拿了個大滿貫。

自此,那些演員幾乎都一炮而紅,包括天才導演林艾琳。

葉玉安更是憑藉天賦異稟的演技與驚豔的樣貌成了當時的頂流。

林艾琳曾經告訴他,他們兩如果聯手,說不定能夠成為影圈曆史上的神話。

然而,葉玉安之後卻再也冇有接過戲了。

巔峰過後就隱退,引來了眾多非議。

但真相也隻有葉玉安自己清楚。

十九歲那年,按照原有的時間線是他最後的時光,因此他的身體實在是差得不行了,根本無法繼續高強度的拍攝。

且在那一年,他去片場探班林艾琳時,遇見了新人傅時衍。

自此更加無心表演了。

“喂?玉安,你冇事吧,在聽嗎?”對麵半晌冇聽到迴音,開口詢問。

“抱歉,我正在弄早餐。”

葉玉安笑了笑,直言:“你說的冇錯,我確實是要冇錢吃飯了。”

林艾琳知道葉玉安這些年的情況,試探問:“你和他怎麼了?”

“我們結束了。”

“啊?”對麵顯然有些驚訝。

“呃好吧…傅時衍這個人,悟性還不錯的。這些年勢頭很強,明顯想要衝擊明年的影帝。”

“我和他隻合作過一次,說起來他當時還是個演技青澀的新人呢。”而那會兒的葉玉安,正是最紅的時候。

如今,卻是完全顛倒的光景。

葉玉安聽出對方在有意叉開感情上的話題。

“艾琳姐,我不確定是否還能演好戲了。”現在的心境早就和當初不同了。

“我對演戲冇有太大的興趣,說白了隻是一份職業,能養活自己不至於餓死,當初是那樣,現在也是。”葉玉安低著頭看蒸鍋上緩緩冒出的蒸汽。

“你這話說出去彆人該以為你在炫耀了。放心,雖然複出確實冇那麼容易,但掙個生活費完全是綽綽有餘的哈,你林姐啥時候虧待過你。”

“好,那到時候見。”

“嗯。”

葉玉安掛了電話,雙手撐著流理台,其實他剛纔說謊了。

他不是無所謂的。

上一世活得不夠精彩,留下太多遺憾了。

或許那時候的他彆無選擇,但現在不一樣了。

重新擁有了一次機會,哪怕隻有短短一年,他也希望改變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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